53.八陘八王(4.4k)(1 / 2)

燭龍以左 行禮 3069 字 2023-04-08

楚杏兒看著天上飄零的黃金樹葉,愣愣出神。

說來奇妙,古樹枝丫覆蓋了太行山的整個天空,可實際上的湖島上的古樹也隻是比之前大了不少,沒有達到如此驚人的程度。天上映照的金色脈絡是一種演化,而非實質,是看的見而摸不著的東西。可若是那赤蛟想,天上的枝葉就是實質,在昨夜,赤蛟甚至能帶著她站在樹枝上,觸碰到那些真名玉牌。

此刻,楚杏兒能感受到有八枚真名玉牌被古樹掛到了高處,分別有最粗壯的八條樹枝將這八枚玉牌接替,延伸,一直到很遠的地方,那是太行群山的儘頭,古樹枝葉觸及的邊緣。

她收回目光,不再向那裏看去。

有八位強大生靈被選中了。在蛻變,蛻變的更加強大,高懸真名於古木,證其本心。古樹給予的回應很簡單,贈與其力量,給予其蛻變契機!

楚杏兒轉身,她的本體,那株生活在古樹不遠處的銀杏已然顯化出千萬條金色手臂,虛幻的千手在樹梢上結出法印,那千手法印在接納著空氣中遊離的磅礴靈氣,其實連她自己都受到了古樹福音。

這算……某種道統麽?她突然想到。

赤蛟開始以自己的力量觸及那古老而原始的力量了。

祖。

他在尋求祖的路。

但很快楚杏兒搖頭,還差的太遠了,連雛形都算不上,赤蛟在嚐試,他仍然對真一境很迷茫,哪怕他已經與這種生靈打過不少交道。

若是建立道統,鑄就某種介質供人瞻仰便能成就真一,那真一也太過廉價。實際上,世人所見與祖近乎綁定的強大道統,並非道統成就祖,而是祖成就那道統。不是建立道統匯聚願力便能觸碰真一的那道坎。

其實楚杏兒也不清楚成就真一究竟需要什麽。

在她繼承下的浩瀚知識中也沒有一個定論。

沒有確切的路可走,無論是多麽強大的生靈子嗣依舊會停步在這道門檻前不得寸進。甚至越強大的血脈,越極端的法,這種生靈想要越過真一門檻越是艱難。多數人不知曉的一些辛秘,關於周天十類,所謂十類生靈成年即是真一,但他們根本不知道十類成年禮的殘酷。

而若是近十類者妄圖成就完滿十類,真一便是唯一的機會。

在真一的路途中將遭受與十類成年禮幾乎相同位格的洗禮,這些接受洗禮的生靈大都死了,死無全屍。往後的近十類者哪怕再精純,再強大,那也是近十類。

楚杏兒輕輕地歎了口氣,黃金古樹上方傳來巨大的轟鳴聲,像有東西沿著樹乾攀延而下。

兩盞巨大的金燭在楚杏兒頭繁體亮,沉默燃燒。

垂下的赤銅骨麵宛若高牆,荊棘般的粗壯脖頸則延伸至古樹樹乾的另一端。在黃金透亮的樹乾上盤踞著,赤色鐵鱗肆意舒展,鱗片在與樹乾表麵摩擦,竟迸射出刺目火星!

那熾熱的鼻息打在楚杏兒身上,刹那化作雲霧,驅散了來自深冬的寒意。楚杏兒這時才發現整個太行的覆雪全部消融了,林木生嫩芽,他到來,一夜之間化冬為夏。

楚杏兒就這樣盯著上方的巨大金燭,許久後,她伸手敲了敲赤蛟臉上的某塊鱗片。

指節傳來的感受冷硬如鋼。

“我其實在擔心你啊。”她輕聲說。

“擔心此行麽?”

“不。”楚杏兒搖頭,“擔心你的路,你給自己選了一條最艱難的路。”

“越強大,越艱難。我想以你目前的層次已經感受到了,你的境界未能有精進分毫,被卡死在了皇道極境。在之後的路中,若你想觸及真一,恐怕會死。這是宇宙的律法,九州無法違背,太行也無法庇護,誰都幫不了你!”

楚杏兒的表情很猙獰,她緊緊地皺著眉,齜牙咧嘴。

但上方卻傳來笑聲,這讓她一愣。

兩盞金燭在升高,修長的脖頸和身軀牽動著那顆猙獰的頭顱,赤蛟離開了,在逐漸隱於古樹枝葉中。

“喂喂喂!”楚杏兒朝上方不滿地擺手,“我難得正經地和你講話啊喂!你別不當回事,真的會死的!很嚇樹很嚇樹的!”

“等他們來這見我之後,你便自由了,佛手。”古樹中傳來回應,沉悶如雷。

“你說啥?啥自由,我不是一直都很自由麽?你這太行未必還把我關著了不成?”楚杏兒揮拳。“我在這,是我自願的!這青山綠水,風景多好,我走哪去?”

說著說著,楚杏兒潸然淚下,“還是說你個沒良心的山神開始嫌棄小女子我了,要趕樹走了,偌大一個太行山,沒我的位置了……嗚嗚嗚……”

哭著哭著,身後突然響起草木聳動的聲音。

鼻涕眼淚滿臉的楚杏兒回頭,看著那樹上的白色貓頭鷹正在用翅膀撓頭,大餅一樣的臉上寫滿了尷尬。

“你誰啊?”楚杏兒先發製鳥。

“蒲陰陘,雪鴞,拜見佛手。”渾身雪白的貓頭鷹躬身,用翅膀作揖,傳出來的聲音竟然是十分清澹的女聲。

楚杏兒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直到她自己的鼻涕泡破了,身旁飄過來一片羽毛。

鼻感不賴。

用完的楚杏兒心裏讚歎道。

把鼻涕擦乾淨的楚杏兒定睛一看,那雪鴞的身上有著澹澹的金色,宛若燃燒的火焰。同時對方傳來的氣息也告訴她,這並非一個單純漂亮好相處的大鴞,這是頭妖王,一頭即將觸及極宮的大妖王。

正當楚杏兒想著,她聽見了浪潮聲。

湖水在激蕩,雷鳴般的潮聲甚至讓這湖島的中心區域都聽得清晰。

先是漆黑如地陸的背脊,再是朝天的兩根尖銳獠牙,他從湖海中起身,帶起千層巨浪,浪花化作一場短暫的暴雨,澆打著漆黑龜裂的表層皮膚,順著龜裂的裂痕流下,又歸於湖海。

一頭黑色的獠牙野豬。

表皮全是厚重的黑色泥壁,他呼氣,瞬息將周遭的水汽全部蒸乾,猙獰的臉上滿是疤痕,膘肥體壯,像座肉山。

他翻越湖島外圍的林木,來到中心,同樣看見了紅眼眶的楚杏兒。

“軹關陘,黑山,拜見佛手!”這頭生靈傳來的聲音竟然很沉靜,蘊含萬鈞,可姿態同樣恭敬,起身以豬蹄作揖。

楚杏兒瞪大眼睛,下意識用雪鴞的羽毛擤了把鼻涕。

在這頭如山黑豬的身上,同樣燃燒著澹澹的金色火焰。同樣的陽神境大妖王,即將觸及極宮。

緊接著,湖海的另一端。

一個輕靈的紫色身影踏過湖麵,留下一道道蕩開的絢麗紫雲。

一隻紫貂,來的太快,楚杏兒幾乎隻是見到一道紫色光芒閃過,紫貂便站定了,低頭作揖,毛茸茸的尾巴一掃一掃,立起身來大概半個楚杏兒大小,與過去常態的貂幾乎無異。

“井陘,雲昭子,拜見佛手。”

楚杏兒看著那似笑非笑的紫貂,擤了兩把鼻涕。

這也是頭大妖王。

“喵——”耳畔,突然響起了貓叫聲。

一隻白色為底,明黃作點綴的花貓慢悠悠地從林間走出來,小短腿,圓滾滾的身子,看上去不像是山野間的精怪,更像過去人類圈養的主子。

那哪裏是貓叫聲,分明是在打哈欠。

“軍都陘,眠神,拜見佛手——”肥貓起身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