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啟程(1 / 2)

燭龍以左 行禮 2889 字 2023-04-08

極北冰原,大雪紛飛。

棕褐綿長的山脈是這片大地的皺褶,雪線之上點綴著純白的冠。

寧靜,悠揚,又冰冷。

這裏幾乎稱的上是荒蕪之地,因為沒有凡民願意在這裏生活,甚至這裏的惡劣天氣讓崛起生靈都不願意到來。漫天風雪下,有激蕩的氣流將墜落的雪花攪碎,狂風呼嘯,天空上隱約可見雷電閃爍,像盤踞在雲海深處的長蛇,吐著信子等待刺向大地的時刻。

兩道人影改變了綿延山脊。

他們到來,在交鋒,在碰撞,靈氣的痕跡將山脊擊蹋,讓成噸厚雪墜下。

“彭——!”突然,其中一位用刀背將對方狠狠打飛了出去,打出數裏遠,撞進一座山壁裏。

人影收刀。

風雪繼續落下,將她的睫毛都覆蓋成雪白色。

“咳咳……”凹陷的山壁內,少年爬了出來,嘴角溢血。

顯然他經曆了一場惡戰,身著的黑色勁裝殘破不堪,破損處露出大片大片的血跡傷痕。可他臉上並未顯出頹勢,然而有股極其強大的戰意在升騰,戰意化作純粹的火,融化周圍厚雪。

前方,腳步聲漸進。

持刀人影走出,長靴踏碎了風雪。是個白發女人,耷拉著眼睛,白發隨意散落在衣領上也並不在意。她提著一柄如石鑄就的闊刀,黑色大氅在風雪中微微揚起弧度,讓少年能看清大氅下隱藏的黑色臂甲。比起像武者的少年人,女人更像一位上位者,她漫不經心地俯瞰一切,似乎世上所有都不能令她提起絲毫興趣。

“你太心急了。”女人緩緩說道。

她連眼皮都沒掀起來看少年一眼。

“如今你的體魄還未成長起來,要硬撼蒼冥刀隻有一個下場,那就是被切開,手撞上,便沒了手,腳踢上,便沒了腳。靈不是萬能的,至少蒼冥刀斬下的東西,沒有重新愈合的道理。”

“受教!”

少年起身,對女人拱手,態度很恭敬。

蒼冥刀,青煌雷,黑甲白發,倀鬼漫天。這是世人對雪原當今主宰者的認知,而站在他眼前的這位,便是冰原的帝王,青焰,很少有生靈能在雪原中目睹她的身影,傳說這位皇帝即將觸及祖的境界,消失在雪原是為了為自己尋覓法相。

可實際上,這位皇帝隻是在教導他的修行而已。

女人對少年恭敬很無所謂地擺擺手,她的動作很慢,神情慵懶,如果不是她握著刀,很難將她與那位凶煞無匹的冰原皇帝聯係到一起。這兩者看上去並不相似,女人內斂而懶散,很快大氅垂下,將她的身形覆蓋,那柄闊刀也消失在少年的視線裏。

她轉身。

少年很快便明了跟上。

跟在其身後恰好一個身位的距離。

“你跟著我多少年了?”

少年一頓,“閣下,七十九年了,當這次的風雪過去,就是八十年。”

“你說要跟著我學刀法,我從來沒問過你為什麽,我對你的想法不感興趣。可我發現,你其實並不是適合學刀的料子。”

“快八十年,你並沒有什麽長進,對你這樣的生靈而言,這是浪費時間,沒有意義。”

這是青焰罕有地抬起眼眸凝視少年,那對蒼青色的眼童裏像藏著凶獸,仿佛對視的下一刻便會顯現出來撕裂對視者的胸膛。

但少年並不畏懼,他的神色依然恭敬,道:“閣下,一百年後,我會離開,無論我是否成長。”

“真是……完全不同。”青焰平靜地說道。

“這句話,我在秦嶺聽過很多次了,大執夷閣下常常與我談論這些。”

青焰收回了目光。

少年也不再言語。

這個少年遊蕩人間,遊蕩了一百八十年。他出現在太行山,那條流淌著月光的河川中,與魚龍為伴。那條河川……一百八十年前,赤龍南燭留下的五行器之一,鑒月川,青焰是在這條河川中發現他的,但他本身並不來自魚龍群中的一位,他來自黃河。青焰知曉少年的真實身份,或者說,所有承冕君王看見少年的第一眼都會知曉其身份。

他的氣息太獨特了,獨特又熟悉。

像位故人,可兩者性格相距實在甚遠。

黃河承冕。

一位……天生十類。

鱗類,真龍。

就如當初南燭沒有接去黃河的冠冕,他為黃河留下了足以誕生它期望的生靈的時間。終於,在南燭離開九州,墜入龍淵的那一刻,黃河之中誕生出了南燭曾經期盼的生靈,他的同類,一頭真龍。

但他沒有成年,遊走在世間。

最初,他前往秦嶺,也許是黃河過去銘刻下了南燭的影子,他想要學習劍法。一位天生十類,哪怕承冕們目睹,目光中也含有一絲敬畏。原因無他,因為曾經籠罩九州的燭火實在是太璀璨,而南燭縱橫世間時,他甚至都稱不上真正的鱗類真龍。

這不由的讓人遐想,真正的天生十類的天賦該有多麽的恐怖絕倫。

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這位鱗類真龍在秦嶺待了一百年,劍法並無長進,他的劍術停留在尋常陽神劍修的水準,僅憑劍術,他無法接下秦嶺絕劍仙一劍。青焰對那段時光有所了解,找修行之餘,是大執夷照顧他。

大執夷會難得的拿出自己珍藏的竹筍與這頭龍分享,順帶的,會講些關於赤龍的故事。

他說很可惜,在赤龍墜入龍淵之前沒有拿出自己最寶貴的竹子,給赤龍帶下去,這樣說不定餓了還有的吃。這龍淵底下,啥都沒有,黑的可怕,他的竹子還能拿來當光用,多好。

這時少年就會回答說,龍不吃竹筍,給多少都沒用,倒是當光照說不定真的可行。

兩人談論間,說的最多的,就是“你不像他”。

他太威嚴,太強大,無人能看透他的全部,也沒有知曉他究竟在想些什麽。比起他,少年著學劍是笨拙的姿態更像個普通人。

因為在所有認識他的眼中,那個家夥永遠沉靜如父兄,執掌著前方的路,牽著你的手帶你走去,如果路上有荊棘,他會斬開,這時他是溫柔的。但若是你摔倒,你下意義的期盼他將你扶起時,你抬頭隻會對上一雙冰冷的黃金雙眸。他會讓你自己爬起來,給予你時間和機會。

如果你爬不起來,他便離開了,頭也不回。

但現在無所謂了。

他都死了,琢磨這些也沒用。

想到這,青焰偏了偏腦袋。

她的身側,少年的神色仍然恭敬。可身上的傷口已經愈合的差不多了,在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了鱗片的痕跡。

“是啊,你並不像他。”青焰說道。

“你也無需像他不是麽?你和他一樣都是驕傲的龍,是十類,你會有自己的路。哪怕所有人都敬畏他,崇拜他,將他奉為天神,可他實際上是個混賬,有時候甚至連真話都不願意說。可能因為你們是同類的緣故,知曉你真身的生靈便會下意識地對比,他們其實沒有什麽惡意,隻是對那樣強大而神聖的家夥有著一點可惜而已。”

“可惜?”少年的臉上似乎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