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卷 是祝福之子?還是黑暗之使者? 第三章如弗朗西斯的訊息所說，雷溫他們在帕克爾的棺材裡找到了裝著液體的小瓶子和新的信。準確的說，它們不是在棺材裡，而是被藏在死者的衣服裡。</p>
雷溫和尼可立刻決定把它們交給愛德格。</p>
他們到達彆墅的時候已經接近半夜了，但愛德格還醒著，立刻就召見了他們。</p>
信被寫在了撕下的襯衫上。文字雖然比羅塔拿來的信更潦草，但沒有一個錯字。</p>
愛德格借著油燈的光線讀著那不知用煤炭還是什麼代替墨水寫出的草書。</p>
“他們打算用這個藥讓莉迪雅服從他們。而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他們命令背叛你們。不要讓我接近莉迪雅。”</p>
雖然是很短的文字，但愛德格理解了弗朗西斯的狀況和逼近莉迪雅的危險。</p>
愛德格把小瓶子放在燈光前，看著裡麵的液體。黑色的，不，是比血還深的暗紅色黏著液體在瓶子裡流動著。弗朗西斯很有可能已經被灌下了這個藥。</p>
“雷溫，能秘密調查這個藥的成分嗎？”</p>
“和‘緋月’商量應該是最明智的。他們好像還有對藥物很熟悉的成員。”</p>
雖然聽說“緋月”是藝術家團體，但在裝飾行當裡也有合成各種金屬，利用它們化學反應的需要。聽說也會使用對人體有害的物質。這個結社說不定大有文章，自己和那樣的人真有必要深交嗎？</p>
愛德格對這一切的一切都抱有疑問，但現在既然這些路子對自己有幫助的話，就應該坦率接受。</p>
能幫上莉迪雅的忙真是太好了。</p>
“那麼，就和波爾說吧。”</p>
“要去叫他嗎？”</p>
“他應該已經休息了吧。這事要小心對待的事情，明天再說吧。”</p>
愛德格詢問點頭回應他的雷溫。</p>
“有帕克爾的情報嗎？”</p>
“是的。從住在sortfield的他父親的話推斷，他在為提蘭的組織工作。雖然不知道他的死因，但他不是像奴隸一樣的勞動者，而是被組織雇傭著的樣子。”</p>
“所以才沒有把他的屍體扔掉，而是送回來了嗎。”</p>
愛德格不可思議的發現自己竟然知道，在社會陰暗麵活動的組織也有表麵上的身份。一些看似正規的公司、研究機關，其實可能是被那些組織暗中控製著的。</p>
“弗朗西斯和這個帕克爾有挺深的交情，把信藏在了他遺體的衣服裡。”</p>
“或者是在帕克爾死前拜托他的。”</p>
弗朗西斯是那種會拜托臨死之人，“之後可以去挖你的墳嗎”的沒神經的人嗎？至少雷溫這樣認為，愛德格也認為他可能這麼做。</p>
但是，離弗朗西斯很近的話，難道帕克爾也被監禁著嗎？那他也許不是事故或病死，而是被殺死的。</p>
也就是說，就算對組織有貢獻，失手了還是會被殺死咯。</p>
“那麼，雷溫。你把帕克爾父親的金幣還給他了嗎？如果他生活上有困難，我們可以匿名幫助他作為報答。”</p>
“其實”，雷溫打斷愛德格。</p>
“我們雖然的確見到了他的父親，但之後調查他們家的時候發現他一直臥床不起。連發喪都是鄰居們做的，他沒有見過兒子死後的臉。”</p>
“所以他才想去掃墓。還買了兒子喜歡的炸魚炸薯條。”</p>
不知何時，尼可坐在了沙發扶手上。他單手扶著沙發背，翹著二郎腿看起來得意洋洋的。</p>
“而且那些金幣是石子。其實他把錢花掉了，但他現在覺得這樣就好像為了錢死了兒子一樣，很後悔吧？所以，他的思念才到處飄蕩著。”</p>
“誒，雷溫也看到了那個父親的思念？”</p>
“我當時覺得他是一個正常的人。”</p>
“我不是說過的嘛。‘從奇怪的人那裡拿到了炸魚炸薯條’。”</p>
即便如此，在雷溫看來那還是與人類無異的吧。</p>
“尼可先生陪我去是去對了。”</p>
聽到雷溫這麼說，尼可驕傲地挺起胸。他仰得太多，快要向後倒了。</p>
“嘛，這是本大人的實力哦。”</p>
果然，雷溫快速地抓住失去平衡晃來晃去的尼可，並把他放到地上。</p>
“哦哦，謝謝。”</p>
“不客氣。”</p>
愛德格很不可思議地看到麵無表情的雷溫微笑了一下。</p>
“總之，那位父親也命不久矣了。”</p>
這也可以說是救贖了吧。</p>
在異世界的內側，有在現實看不見的無數的思念漂浮著。愛德格這麼想象著。</p>
那些思念是與被現實破壞，被遺棄，被憎恨包裹的關係無緣的，對親近之人的純粹的思念吧。</p>
妖精們能感知它們。和妖精親近的莉迪雅也可以。</p>
在莉迪雅鼓勵愛德格的時候，愛德格不是也從她的心裡感到，自己不是個和雙親訣彆的孤單的人嗎？</p>
“雷溫，尼可，這次的事請保密。”</p>
愛德格一邊思考一邊這樣說，雷溫他們露出驚訝的表情。</p>
“不告訴莉迪雅嗎？”</p>
“她知道的話，對弗朗西斯的罪惡感會更深的吧。現在她雖然還忍著不說，但知道這件事後可能會要求回倫敦的。”</p>
尼可抱起手臂點頭同意。</p>
“的確……如此。”</p>
“而且就像信上警告的那樣，就算弗朗西斯被放出來，也不能馬上和他接觸。”</p>
雖然不能對她說這件事，但要更加提防接近她的人。</p>
“雷溫，能調查帕克爾嗎？遺體是從哪裡，被誰搬到那裡的，他在哪裡工作，這些也許能成為尋找弗朗西斯的線索。”</p>
雷溫領命走了出去。尼可深深地歎了口氣。</p>
“到底莉迪雅什麼時候才能從這些操心事裡解脫呢？”</p>
“我會讓她解脫的。一定。”</p>
但是，尼可又歎了口氣。愛德格覺得自己沒被他信賴。</p>
莉迪雅是不是也是這樣呢？因為愛德格不了解妖精，他們也許認為‘保護’並不像愛德格嘴上說的那麼簡單。</p>
愛德格覺得莉迪雅對自己有好感。但是，一旦愛德格邁出一步，她就開始不知所措了。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p>
愛德格一邊等著她的回答，一邊急躁著。有種等著等著，她就會消失不見的感覺。</p>
她不想給自己添麻煩，所以不肯把一切都交給自己，愛德格的這種不安也久久不能消去。</p>
到底要怎樣，才能讓莉迪雅說yes呢？明明隻要得到婚約者的立場，愛德格就能理所當然地為她拚命行動了。這樣莉迪雅也不用顧這顧那了。</p>
“我向她求婚了。所以我把莉迪雅的將來當成我自己的將來。我並不是在幫助朋友。”</p>
“莉迪雅接受求婚了嗎？”</p>
“還沒有。”</p>
“還沒有，嗎。但你有自信，是吧？”</p>
“我知道她有個未婚夫。但莉迪雅不喜歡他吧？我覺得我能讓她喜歡上我。”</p>
尼可小聲說的是‘彈小提琴的’嗎？但愛德格沒來得及確認，尼可就繼續說了下去。</p>
“……啊，那就請你一定要這樣**德格本以為尼可不想讓莉迪雅當公爵夫人，感到很意外。</p>
“可以嗎？你重要的夥伴的伴侶是我？”</p>
“到現在還說什麼可以不可以啊。”</p>
什麼意思？在愛德格煩惱的時候，灰色的貓第三次歎氣後消失了。</p>
*</p>
莉迪雅出門散步前，尼可還睡在寢室的天鵝絨椅子上。前天半夜開始就不見了，到底去哪兒做了什麼呢？他好像累壞了，太陽都老高了還不打算起來。</p>
對凱莉這樣說了以後，她說：</p>
“尼可先生好像和雷溫先生一起出去了。”</p>
她看來對那兩人出去有些不滿。</p>
“雷溫出門，是不是表示組織有什麼動靜呢？”</p>
“我覺得如果有什麼，伯爵應該會說的。”</p>
“也是。也許是去買個東西吧。”</p>
莉迪雅離開彆院和凱莉一起在外麵散步。說是‘外麵’，其實隻是廣闊的彆墅領地裡罷了。今天也打算看看薰衣草原野就回來。</p>
那是萬裡無雲的晴天。但天氣情況突然變得怪怪的，刮起了強風。</p>
“討厭，好像要下雨了。”</p>
“有什麼能躲雨的地方呢？”</p>
“回養羊的小屋怎麼樣？”</p>
“是呢……不，記得前麵好像有棟建築，比回去的路近。”</p>
趕在下雨前，兩人改變方向，向著溫室走去。</p>
“在這種地方竟然有溫室呢。”</p>
在自然的原野上豎立著孤零零的玻璃半圓屋頂真是奇妙的景象。但在那看似自然的山丘上也能看見作為標記的草叢或樹木，它們其實都是漂亮庭院的一部分。</p>
建造這個彆墅的貴族，一定十分拘泥於將農村理想的風景融入庭院吧。</p>
“走快些吧。雨快下下來了。”</p>
風吹亂了莉迪雅沒有梳起的頭發，凱莉的麻花辮也劇烈搖晃著。</p>
她們到達溫室的時候，天空已經像黃昏時分一樣暗了。</p>
外麵的草木被風刮得搖搖晃晃，溫室的玻璃也嘎吱作響，但長在溫室裡麵的椰樹葉子卻紋絲不動。重疊的葉子對麵因為太暗而看不清楚。莉迪雅她們就好象闖進了叢林深處一樣。</p>
“趕上了呢。”</p>
沒被雨淋到，莉迪雅和凱莉一樣安下了心。</p>
不久，雨就下了起來，她們被雨打玻璃的聲音包圍了，遠方還響起了轟雷聲。</p>
莉迪雅微微聽到了其他聲音，便仔細傾聽。那好像是音樂，也許是錯覺吧。</p>
“莉迪雅大人，怎麼了嗎？”</p>
凱莉擔心地看著有些發呆的莉迪雅。</p>
“沒事。沒淋到太好了。”</p>
“那裡有長凳。我們去坐一下吧。”</p>
溫室半圓拱頂的正下方放著引誘來訪者一坐的，看起來很舒服的長凳。晴天在這裡曬太陽一定非常合適。</p>
“呐，我們第一次進這個溫室。有些南國風情呢。不走走嗎？”</p>
但是凱莉露出了為難的表情。</p>
“稍微休息一下吧。雖然活動身體沒什麼不好，但您可不能累著。”</p>
“是產婆說的？”</p>
“嗯，而且也不能讓身體受涼。”</p>
“這裡算熱的吧。”</p>
“總之，莉迪雅大人懷孕了，請一切小心謹慎。我們在雨停前都得待在這裡，還不知道要待多久呢。”</p>
透過玻璃能看見外麵越來越大的雨和黑色的天空。不知要在這裡待多久。最好還是不要隨便積累疲勞。</p>
莉迪雅坐在長凳上，發起了牢騷。</p>
“是呢。早知道要在這裡待一陣子，就把點心帶來了。”</p>
“想吃水果的話，那邊就有哦。”</p>
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到了莉迪雅和凱莉，她們轉頭一看。</p>
一個抱著小提琴盒子的紅發青年站在那裡。</p>
“達……，達內爾先生？”</p>
“那裡有幾棵橘子樹。請用。雖然這麼說，這也是我隨便摘來的。”</p>
他從口袋裡拿出橘子，遞給莉迪雅。他雖然也把橘子遞給了凱莉，但凱莉也許在警戒他是不是尼爾，並沒有伸手去接。</p>
“莉迪雅大人，那個人……”</p>
“沒事，他的確是達內爾先生。”</p>
“但，但是，為什麼會在這裡？”</p>
當然莉迪雅也對此抱有疑問。不過達內爾之前也是，突然就在莉迪雅現身了。明明不可能知道她的所在才對，他卻說他懂得。</p>
“因為剛剛看起來快要下雨，就稍微借個光避一避。”</p>
下雨應該是湊巧的，不過在這裡碰見，大概不是偶然。</p>
“當然了莉迪雅小姐，我是為了見你才來到這裡的。不過我真的嚇了一跳。”</p>
“哈？”了一聲，莉迪雅偷偷觀察一眼達內爾的表情。就在他出現之前的那段對話浮上腦海。</p>
“你聽見了？”</p>
他一臉冷靜地回答“是的”。</p>
莉迪雅站起身，正對著達內爾。</p>
“隻能懷上預言者的孩子什麼的，你說的話可大錯特錯了。”</p>
“是這樣嗎……。懷了伯爵的孩子。”</p>
達內爾像是很痛心似的垂下雙眼。</p>
“所以已經沒您出場的份兒了。請不要再糾纏莉迪雅大人！”</p>
凱莉走上前來，用硬邦邦的口氣強調道。達內爾微微搖了搖頭，轉換過心情般的抬起麵孔微笑了。</p>
“先彆那麼警戒我嘛。要不然就為了消磨一下躲雨的時間，稍微聊聊天吧。如果覺得和我說話很無聊，那我也能請二位聽聽音樂。”</p>
莉迪雅一邊勸慰著凱莉，一邊和她一起並排在長椅上坐下。</p>
“不，還是請談談吧。關於您的事情，這段日子一直沒有時間問清楚。既然這次遇見了，想要請教的事情可是有一大堆呢。”</p>
“要從何談起呢？”</p>
達內爾將小提琴在身旁放下，自己在花壇的石砌池壁上坐了下來。</p>
“您並非預言者本人。就算現在也還是那個小提琴演奏家達內爾先生吧？”</p>
“當然，我就是我。沒有變成另外一個人的理由。”</p>
“可是，之前在安伯（Amber）府邸碰到的時候，說的作為預言者覺醒了是怎麼回事？”【Amber，英語名或姓氏，源於阿拉伯語，意為“琥珀”；Anbar，伊拉克安巴爾省，有見於英美人名。兩詞在日語中同音，依據前卷作品內容及係列一貫線索推測，古大使用前者的可能性較大，琥珀是鬆脂等樹脂的化石，有說法稱其為“古代巨樹的眼淚”。】</p>
達內爾慎重地考慮了一會兒，終於開了口。</p>
“在伊普拉傑魯時，可曾看到極光？”</p>
這麼說起來，蘿塔有說過她被極光引導著找到他們之類的事。</p>
“那不是普通的極光，是藉由極光妖精的魔力衍生放射的光芒。與麥基爾家族牽絆匪淺的他們，一直關注守護著你。也因此在妖精國現身了吧。”</p>
“我，被菲爾·奇利斯看護著？”</p>
“你持有血石吧？被傳為菲爾·奇利斯之血的寶石，曾放在聖地的那個。他們難道不是被那個指引而來的嗎？”</p>
達內爾像理所當然一樣，說中了聖地裡過去所隱藏的為何物。那是帕特裡克也不知道的、連對麥基爾家族都保密的重要內容。</p>
莉迪雅吞飲下血石時，還是在與愛德格結婚之前。然而，極光開始在身邊出現的狀況，以及莉迪雅開始能感覺到那個意象的狀況，都還是最近的事情。</p>
到了最近，血石變得能牽引菲爾·奇利斯到來了？究竟是怎麼了啊。</p>
“你知道嗎，莉迪雅小姐？菲爾·奇利斯的極光，正是氏族的靈魂本體。氏族演化成型的曆史、祖先的念想、各種各樣的事物水乳交融，才令輝煌的光之紗幕如此飄搖多姿。一百年前的預言者，那個人的思緒和話語也在其中。”</p>
麥基爾家族引入了菲爾·奇利斯血脈的傳說她是知道的。而且，莉迪雅的母親，是與菲爾·奇利斯因緣深切的半妖精一族的交換之子。</p>
“沉入伊普拉傑魯之湖那一刻，我瀕臨死亡的同時，卻又感到自己和極光合二為一。作為麥基爾家族一員，被氏族靈魂接納吸收，就好像做了個非常靜謐美好的夢，沒有一點痛苦。”</p>
達內爾語氣平淡地繼續說了下去。</p>
“是束手無策地被龐然大物奪取消化了，抑或是對方流入我的體內了，就在這種曖昧不明的感受委於全身的時候，我覺察到了預言者的思念。獲知了他所見證的氏族的曆史、對未來的希冀，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p>
“那麼，預言者作出的預言也？”</p>
“是的，全部都知道了。”</p>
“那究竟是，怎樣的預言呢？”</p>
為了葬送王子，被稱為預言者的一百年前的妖精博士，給麥基爾家族留下了預言。被流傳下來的是，為了選出擔任預言者未婚妻的女子，而要創出繼承了強大的通曉妖精之力的家係，因此交換之子的製造反複不止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