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卷 銀白之丘上的赤紅滿月 第五章 那會成為希望的燈火嗎黑暗中，有什麼人正站著。莉迪雅覺得是阿爾文。並不是悠裡西斯的外貌，看起來像是纖瘦頎長的少年的姿態。</p>
阿爾文果然還是男孩子吧，她一時走了神，起了這念頭。</p>
“母親大人，您會原諒我嗎？”</p>
阿爾文說道。莉迪雅記得自己正在睡覺。這麼說這就是在做夢了吧。還是說，其實是尚在莉迪雅腹中的他，通過夢境同她交談呢。</p>
“你說的原諒是要原諒什麼呢？”</p>
莉迪雅問道。</p>
“奪去母親大人您性命的事。”</p>
“就算生下孩子我就會死去，也不是你的錯哦。”</p>
“不，我是蓄意，將母親大人推向死亡的。”</p>
阿爾文看上去十分痛苦。雖然並不能看清他的表情莉迪雅卻肯定是這樣。沒有傲慢的感覺，隻是悲傷，卻又伴著堅決。</p>
“我要成為王子。連同父親大人所擁有的王子部分，我會接受這一切。”</p>
“接受……？這種事辦得到嗎？”</p>
“用王子的力量戰鬥的話，父親應該會將梅洛歐的寶劍揮向我。當父親真正地憎恨我、想要殺死我那一刻來臨的話，就能夠通過寶劍將王子的力量奪過來了吧。”</p>
“可是，若愛德格認真的話，你的魂魄會被王子的力量消滅啊。”</p>
“父親的力量取勝的話就會如此，然而憑我尚未成為完整個人這一點應該還是有優勢的。”</p>
要愛德格認真對阿爾文刀刃相向這種事，也太過悲哀了。而且，從愛德格身上抽走力量的話，阿爾文就會和王子化為一體。</p>
“如果變成這樣了，母親大人，我有個請求。拜托您把紅月光石的戒指取下來。”</p>
莉迪雅想看看自己的手，可身體卻動不了，眼睛也沒法睜開。</p>
但是在自己的右手上，確實帶著據說是阿爾文落在弗朗西斯處的月光石戒指。是它將莉迪雅從縞瑪瑙之毒帶來的痛苦中解救了出來。</p>
摘下這枚戒指，就意味著無法延緩毒的影響招致的死期。</p>
“讓母親大人受苦我也於心不忍。不過，隻要如此，毒產生的痛苦就會迅速將您的身心侵蝕殆儘了。這樣的話在我出生之前，母親大人，我也會同您一起死去對吧。”</p>
“阿爾文，你這是……。你是為了救愛德格所以……”</p>
才說要成為王子，才去促成愛德格引出王子的力量。</p>
“不管怎麼掙紮，我似乎都是會奪去母親大人生命的存在。既然如此，隻有父親大人能得救也好。我知道母親大人您其實也一樣，比起任何願望都更祈盼這事。”</p>
“阿爾文，我啊，也想要保護你的喲。”</p>
“如果我能，讓血石變化，明明就能守住一切的……”</p>
莫非達內爾，已告訴過他那是不可能的了嗎。</p>
“隻要能把血石變成綠玉髓就行了是吧。這樣的話，愛德格和你，就都能從王子那裡解放了對不對？我會解開那個玄機的。”</p>
既沒根據也沒自信，莉迪雅仍就這樣斷言了。</p>
“母親大人，可是我，感覺不到希望。也覺得沒有其他方法了。如果母親大人不肯取下紅月光石戒指，我會真的變成魔王的。請您千萬彆猶豫。”</p>
回複</p>
獨客狂傷</p>
大概是沒想相信莉迪雅的話吧，阿爾文這麼說道。一片沉靜中他的氣息漸漸變得淡薄了。</p>
“阿爾文，等等……”</p>
然而氣息剛消失得一乾二淨之時，就聽見在變得全黑的夢裡，有誰在呼喚著莉迪雅。她一邊想好像是蘿塔的聲音一邊動了動脖子。</p>
終於能活動得了身體了，從睡眠中清醒過來的莉迪雅睜開眼睛就看見了蘿塔。在她旁邊，站著潔特(Jet)和羅莎(Rosa)。</p>
“莉迪雅，沒事吧？起得來嗎？”</p>
是了，莉迪雅自己說過的，希望召喚兩位人魚過來。</p>
瞄了窗戶一眼，圓月正開始慢慢爬上屋脊。</p>
在史瑞德的俱樂部，客房“月光”間裡休息的時候，自己好像不小心睡過去了。在倫敦塔發生了小型火災的事、聽說火瑪瑙藏在倫敦塔的某處後雅美他們便外出搜尋的事，這些記憶紛紛回籠，莉迪雅邊在頭腦裡反複思索自己應該去做的事情邊坐起身來。</p>
“嗯，我沒事。小睡了一會兒好像徹底舒服了。”</p>
“彆太勉強自己啊。”</p>
“謝謝，蘿塔。潔特還有羅莎，有事情想要拜托你們。”</p>
“悉聽吩咐。”</p>
羅莎動作優雅地跪地行禮。玫瑰紅的秀發柔軟地垂到了地上。</p>
回複</p>
獨客狂傷</p>
“過去的魔力通道，不是有從妖精國一直通到倫敦嗎？而現在，潔特，到威爾特郡的史前巨石柱那兒還是有魔力的流動對吧？”</p>
“沒錯。同樣在威爾特郡的伯爵領地，維卡本(Wicarbon)那裡，也還殘留著曾經的魔力流的一部分，像條小細流似的。”</p>
“是隱藏妖精國航船的地方吧。”</p>
好歹曾經是伯爵領地，所以魔力多少還是會剩下點的吧。</p>
“我希望接通到達倫敦的魔法靈線(Léy Línes)線路。我在想是不是火瑪瑙可以在令那個流動複蘇這事上派上用場，不過我若是使用月光石之弓射它，力度和方位不是多少會不穩定嗎？如果能乘著魔力之流，我覺得應該勉強能讓它順利飛出去，但能否請你們至少在洪流殘存的威爾特郡，用魔力助我一臂之力？”</p>
潔特和羅莎轉頭相視。</p>
“夫人，您是打算把火瑪瑙射出去嗎？用月光石的白弓？”</p>
“……行不通嗎？”</p>
“伯爵家的白弓，已經是莉迪雅的東西了。它應該會順應莉迪雅的想法，但我們不知道那個叫做火瑪瑙的東西含有多大的力量。要射出強大的魔力，就必需強大的弓，可論強大明顯紅弓優於白弓。”</p>
潔特所言不假，可除了這麼做已彆無選擇了吧。</p>
“我用不了紅弓呀。沒有其他法子了。”</p>
“明白了。讓我等人魚大軍全體出動試著連接吧。以我們的魔力恐微有不定，但今夜是滿月，若借助月光之力，或許能有辦法成功。”</p>
“用月光？”</p>
點頭示意後，羅莎仰望向窗外的月亮。</p>
“當連接上的通道，與月亮的位置重合那一刻就是機會。請您以因魔力而染上赤紅之色的月亮為目標射出去。”</p>
原來如此，今晚的是令月光石之弓持有最大力量的滿月啊。月光應該會讓箭朝射出的方位穩定前進，為其增添力量的吧。</p>
“滿月行至西南、與魔法靈線的位置重合的時候是吧。到那時，要是還沒找到火瑪瑙和魔力起點可不行呢。”</p>
不快點趕去倫敦塔的話，就趕不及月亮西斜的時間了。</p>
這時敲門的聲音響起，愛德格隨後走進了屋裡。潔特和羅莎向他行禮致敬，卻向愛德格背後的男性投去詫異的目光。大概是沒怎麼見識過軍裝吧。</p>
“比利，你怎麼來這兒了？”</p>
“被伯爵叫來的喲。”</p>
一副“我也想知道怎麼回事”的應付口氣。不過比利仍然保持著與他著裝相稱的緊張感，愛德格也是一臉嚴肅。</p>
“總之，莉迪雅，已經得到他的全麵支持了。你身體如何了？能出門嗎？”</p>
他小心查看著莉迪雅的狀況，牽她手的同時扶她站了起來。莉迪雅自然而然繃緊了情緒，抬頭看他。</p>
“嗯，好好休息了一下呢。現在開始，要出發去倫敦塔了吧？能進裡麵去嗎？”</p>
“可以進的吧，比利。”</p>
愛德格確認道，比利對此頗為怨憤地瞟了愛德格一眼，點點頭。</p>
倫敦塔的地下，被認為是神之墓的遺跡那兒，越往深處前進妖精界與人間界越是交融混沌，變成了複雜不清的領域。</p>
石頭排列形成的窄小空洞，浸沒在水中像迷宮一樣繼續延伸著，雅美也好格魯比也罷，都弄不清自己到底在哪兒了。這裡是妖精界嗎，還是人間界地下深處埋藏著的遺跡一部分呢，也都一樣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了。</p>
即便如此，格魯比也仍舊沒有迷失礦山哥布林所指方向的樣子。中途雖偶爾有停下辨認方向，但確實是向著那裡漸漸挺近了。</p>
“明明直線距離隻要一會兒就到了，看來這布局是想叫人沿圓環繞來繞去兜圈子的啊。”</p>
“有在同樣的地方繞路嗎？”</p>
“沒。路倒有引人一點點往那兒靠了。我們是在往目的地的方向接近沒錯，不過照這麼走完礦山哥布林說的十步深，骨頭都會累斷掉。”</p>
“貌似有捷徑來著。”</p>
畢竟路有分向左向右。</p>
“不安定的地方太危險。什麼時候會塌也不知道。我們一動，附近的魔力也會跟著動。就好比在關閉了幾百年沒變化的地方，突然灌風進去一樣。牆壁啊天花板啊變得易碎後會發生什麼不用我說了吧？”</p>
雅美點了點頭。她覺得格魯比有在這兒真是太好了。對考慮自己的魔力可能引發的影響這件事，她腦子還一時轉不過來。</p>
“原本在這地方的魔力，弱化了相當多啊。雖然也有被上麵的塔吸收了的原因，但神的頭顱多半是不在了。”</p>
回複</p>
獨客狂傷</p>
“是啊，如果還留著的話，應該不至於荒廢到這種程度呐。見過這裡，就能肯定作為結界它已經到處開綻了。”</p>
水不可思議地趁隙穿流著。儘管隻是泰晤士河的河水，卻也能說是上古之水正充盈著此處的吧。</p>
“布朗的頭顱為什麼會不見了啊？”</p>
“大概，是因為諸神之世終結了的緣故吧。在信仰基督的時代，隻允許唯一的神座存在。護佑這座王都的事物，不也非基督教之物不可嗎？”</p>
地麵上，到處都有崩壞的痕跡。那裡的下麵應該是幽暗漆黑的空間了吧。神的頭顱過往的所在之處。那強大的魔力，以前曾向外界發散著護佑的力量，但因為魔力的流動通道斷絕了，外部的魔力補充變得不能流入，所以形成了不自然的黑暗。</p>
完全的黑暗，什麼都不複存在，空無一物的世界。憑著妖精的本能就感到，自己決不會喜歡不小心腳底一滑誤入這地方的狀況。一旦踏進這裡就再也回不去了。在黑暗中消融直至與之同化、永世在無之世界漂遊的恐懼，比死亡還要駭人。</p>
對於即使沒有地板、也能在在水中邊遊邊前進的雅美和格魯比來說，目前雖無需擔心會從地板的破洞掉下去，但光是瞥到那種地方身體也會禁不住戰栗起來。</p>
“人情世故什麼的還真是令人費解呐。即便如此，構築結界魔力是必要的這道理總該懂的吧。和基督無關，守護著這島國的一直是從上古而來的擁有力量的神脈。明知如此也一樣將神的頭顱取走了嗎？”</p>
遊經大片黑暗區域時，格魯比像是拖行李還是什麼東西似的抓住了雅美的手腕。儘管他對待不熟悉的人態度很是無所謂，不過想幫忙的時候也會很坦然地像這樣出手相助。</p>
“可是，既然曾經處在布朗頭顱的影響之下，那麼倫敦作為人類的國都不是沒法發展的如此壯大嗎？”</p>
人類的世界，正是因為排除了眾神與魔物的影響，才得以享受如今的繁榮。就如，人們在神之墓地的泰晤士河岸邊丘陵上築起白塔，便蘊含了這樣的意味。那裡既是王族的城池，又是要塞，正因為是造型優美的高塔，故亦可成為人們致以敬意與畏懼的對象，從而代替自然界的丘陵保存用於守護的魔力。</p>
火瑪瑙是赫布裡底群島的前身——巨龍的尾巴——在化為人居島嶼的過程中形成的東西。是和人世與諸神之世都密切相連的事物。</p>
源於這層意義，在布朗的山丘演變為王族的白塔那漫長的過渡期間，它是為了連結二者並防止守護之力流失才被放置在那兒的吧。</p>
“呐，格魯比，所謂的妖精，和靜止的事物非常接近呢。”</p>
雅美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句。而格魯比，也不知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並沒有作答隻是繼續前進，不過他想不想聽都沒什麼關係。</p>
“和海藍寶石交談時，即使是我，也能感受到變成礦物後那永恒的時間了哦。就好似，音叉振動的聲波能無止境地傳播到任何地方一樣。沒有中斷的、均勻的，也不分高低強弱。我的心，尚且抱持著曾為人類時的情感起伏，胸腔中的搏動也好憤怒也好悲傷也好，隻要去回憶就能夠記起，然而妖精的心，卻與這樣的感情無緣，讓我覺得仿佛無論何時都是沉寂的。”</p>
為了愛德格而進入組織工作的時候，就算自身已是妖精的姿態卻還不是妖精。而是作為逝者心有遺憾，成了彷徨於人世的亡靈。她是被人的感情所驅使而行動的。</p>
而現在，一點一滴的改變已然開始。</p>
“愛德格大人和雷溫的事，我也許永遠都不會忘懷，可與他們一起度過的時日裡的那些心情，還有讓自己行動起來的強烈衝動，一定會漸漸忘記的對吧？”</p>
“討厭這樣嗎？”</p>
突然，格魯比開口問道。雅美知道他有在聽後，微微有些詫異。</p>
“不知道……但是，你跟我說過的話，我仍在繼續思索著。”</p>
若要返回人類的世界，方法隻有一個。格魯比的話，有能力替雅美辦到。</p>
然而這回，格魯比卻沒有回話。</p>
她看不到前進中位置稍微靠前的格魯比的臉。在又越過沒有地板的地方時，他再度像拖行李似的使勁拉住雅美。隻是這次，握緊的手腕卻沒有放開的意思。</p>
附近的石頭排列變得比剛才遇到的更加不安定了，他這麼做或許隻是因為擔心為說些有的沒有的而分心的雅美注意力不夠也說不定。</p>
“好暗啊。破損得真徹底。就在這前麵，我覺得應該再一會兒就到了。”</p>
在水中稍作停頓的格魯比凝視著前方，這麼說道。</p>
在這前麵，石頭的排列完全崩壞了，前後左右四方都蔓延著黑暗。通往更深處的路是否存在，站在此處也看不清楚。踏足於空無一物的黑暗領域的時候，倘若迷失了方向，很可能會就這麼被黑暗所吞噬。</p>
所以格魯比猶豫了，然而似乎停頓的理由不止如此。</p>
站在剛開始崩壞的石陣端頭的格魯比，正狀況微妙地漸漸倒退。因為他的站立，從他腳下開始石陣便一點兒接著一點兒，粉碎成細沙溶入黑暗。</p>
雖然崩壞很快就靜止下來，但明顯比之前經過的通路還要脆弱易碎。</p>
“目的地很近了嗎？”</p>
“是啊，隻要小個子礦山妖精的判斷能中。”</p>
與他並排站著，雅美也目不轉睛地凝視前方。在望得見的僅有的一片漆黑中，卻能覺察到一絲微弱的光隱約漂浮著。</p>
“我覺得中了哦。你看，那一帶，稍微往左邊看一點。”</p>
與極光很相似的光，如同薄帳般遊蕩著。雖然實在是太過微弱的光亮，但隻要定睛細看，它就像要從那片漆黑中噴湧而出似的，浮上眼前又柔軟地漂遊消隕。“我要去。和你比起來，我的魔力弱太多了，所以周圍崩壞的危險也相對少吧？”</p>
格魯比看起來好像有些猶豫。</p>
“我說，算了也沒事吧。你是為了什麼要去冒這種險？為了伯爵嗎？”</p>
“換做你的話，會就這樣放棄了回去嗎？明明火瑪瑙說不定能救莉迪雅夫人呢。”</p>
“人就是總有一天要死去的生物啊。而且我，明白自己的極限在哪兒。超越界限的事情就算做了，也無法改變莉迪雅的命運。……不過你的話，是會挑戰生命的極限的吧。”</p>
說完這些，他最終放開了緊握著的厄敏的手腕。</p>
“尼可先生，……您有聽到嗎？”</p>
聽雷溫這麼一說，尼可微微聳了聳耳朵。</p>
“你聽見什麼了？”</p>
“是音樂。像是小提琴的音色。”</p>
雷溫、尼可同礦山哥布林一起，在地下階梯的梯段中間，等待著雅美他們回來。當他心不在焉地盯著水麵的時候，竟聽見了微弱的音樂聲。</p>
“小提琴、在地下遺跡這種鬼地方怎麼可能會……”</p>
隨口就答的尼可剛開個頭兒，突然小小驚呼一聲抬頭看雷溫。</p>
“難道是達內爾？那家夥也來了？”</p>
“據說他已下落不明。不知是自己誤入了還是被抓來了……總之我順聲音傳來的方向去源頭查看一下情況。”</p>
“一個人去的話會迷路喲。”</p>
（那麼老朽也一同前去吧。尼可老大就請留在此處。）</p>
“啊？那我就得孤零零地待著了？”</p>
（不是還有個伴兒嗎？）</p>
在尼可的腿上，毛色像四爪套了襪子的小黑貓喵喵地叫著。</p>
“這小家夥嗎，說它是伴兒，也隻是貓啊。算了不說了，雷溫，要快去快回喲。”</p>
“是，我明白了。”</p>
摸索著樂音的方向登上階梯後，就感到周圍的狀況稍稍變了些。礦山哥布林斷言這一帶全部位於人間界。和下麵一樣是石頭排列組成的通路，但多少有修造得齊整些，而且可以看出比下麵的遺跡要偏新一點。在這樣的一塊地方，有片透出燈火光亮的區域。看起來小提琴的聲音，就是從那片有照明的區域傳出來的。</p>
那是嫻靜的，同時又埋藏了幾分寂寥的音樂聲。狹小的空間裡，充滿了這旋律。它仿佛連石砌的牆地縫隙都已滲入，誘惑著這片區域進入恬美的安眠一般。</p>
雷溫謹慎地慢慢靠近，但並沒有敵人可能在哪兒藏著的氣息。</p>
“芬恩先生……”</p>
鐵格柵的另一邊，正是演奏小提琴的男人。他頓住了手上動作回過頭來。</p>
“您是，伯爵家的……怎麼會在這裡？”</p>
“您才是，為何身在此處？被蛇男抓來的嗎？”</p>
達內爾把小提琴從肩上撤下，點了點頭。</p>
“阿爾文少爺，還有有著緹蘭外貌的那個男人也都在這裡的樣子。”</p>
“您是說他們把倫敦塔作為藏匿蹤跡的住處了嗎？”</p>
“這裡是倫敦塔嗎？”</p>
達內爾好像並不知道這點。</p>
“是的。發生了小火災，現在正值臨時閉館期間，但這恐怕也是蛇男的計劃吧。我們認為待到塔的結界被無力化後，他們就該會很快出動了。愛德格大人他們應該一做好準備也會過來，但現在由我們先行前來調查這裡的地下部分。”</p>
像是在玩味雷溫的話沉默思考的達內爾，走近鐵格柵壓低了聲音問道。</p>
“莉迪雅小姐也會來的是吧？”</p>
“……”</p>
雷溫不清楚對作為預言者的他應該給予什麼程度的信任。而且，莉迪雅會來的消息，能夠不避忌地透露給想與她結婚的男人嗎。</p>
“有話想托您轉達。”</p>
然而達內爾並沒在意雷溫尚未作答，繼續說道。</p>
“阿爾文少爺他，打算自己成為王子從而拯救伯爵。讓莉迪雅小姐喝下縞瑪瑙的毒，是為了奪走伯爵擁有的王子的力量後，自我了斷連帶與母親同歸於儘。但是，龍蛋裡的蛇男，是不會放任不管的吧。他應該是想得到完全變為王子的阿爾文少爺，肆意妄為地操縱他來達到自己目的。他的目的，是將血石和王子都收入囊中，使用這兩樣法寶支配妖精國的巨龍。一百多年前他製造出王子也是為了這件事。真變成這樣的話，他將會得手誰都無法阻止的絕對力量。”</p>
雷溫的肩上，站在那兒的礦山哥布林渾身發抖。</p>
“如果要阻止這種情況發生，要怎麼做？”</p>
“隻要血石能轉化為綠玉髓，就能消滅王子。至少它的真正持有者，會知道那個方法。”</p>
“但是，那樣的話阿爾文少爺會傷到愛德格大人的可能性也就……”</p>
“這一點，是該由青騎士伯爵來決定的吧。”</p>
垂下眼眸的達內爾，強調了愛德格是青騎士伯爵。如今他應該已經，把預言者與麥基爾家族的夙願，寄望於愛德格和莉迪雅，以及他們的孩子的身上了吧。可是與此同事，他也暗示了身為青騎士伯爵的話就不該選擇明哲保身的意思。</p>
“預言者在血石中到底放入了什麼，若能夠解開這個問題，就可以讓它轉化為綠玉髓了。希望您能替我轉告莉迪雅小姐。”</p>
“莉迪雅夫人找到那個答案的話就行了嗎？”</p>
“因為對阿爾文少爺來說太困難了吧。所以我才對他說，他不會成為救世主【玩你妹的文字遊戲啊！害得人家小朋友那麼傷心又自殘的……達童鞋你絕對是“不要讓男人帶孩子”的典型！】。但是，若是莉迪雅小姐的話……。其實本來，這些事情去過聖地的奧蘿拉女士應該是知道的吧。不過，莉迪雅小姐也進入了聖地。說不定，她或許也能理解其中奧秘。在莉迪雅小姐尚未分娩的現在，她與阿爾文少爺應該還能被稱為是一體的。”</p>
這是異常重要的傳話。雷溫用力地點點頭。</p>
“我明白了。我會轉告的。達內爾先生您也請快些從這裡逃走。”</p>
雷溫查看了一下鐵格柵門上掛著的鎖頭。</p>
“這種程度的話很快就能打開。”</p>
可當他準備破壞鎖頭的時候，達內爾卻又再次拿起小提琴擺好架勢。</p>
“我的話，不在這裡再待一段時間可不行。”</p>
“這是為什麼？”</p>
雷文正開口發問的時候，腳底下突然傳來往上頂撞的衝擊。與地下空洞中反複轟鳴的巨大聲響一起，振動接踵而至。天花板上牆壁上的砌石被震得哢嘣作響，崩裂的小碎石不停地簌簌滾落。</p>
“這裡很危險，芬恩先生。可能在某處發生了劇烈的塌方也說不定。”</p>
雷溫著急地撬鎖，可達內爾終究還是沒有想從那裡出去的跡象，在隨著振動降下的碎石雨裡，他淡然地開始演奏。</p>
“您說過這裡是倫敦塔吧。這樣我就想得通了。開始崩塌，是因為魔力變薄弱了。音樂的響動，與魔力所持有的響動有幾分相似。讓這裡的崩塌延緩，我應該能起到些作用。”</p>
事實上，在達內爾演奏的這片區域，振動漸漸平息了。掉落的小碎石細化為塵埃，也慢慢停止了動靜。</p>
“這裡崩塌的話，邪惡妖精的魔力就會湧入倫敦。快去阻止吧，要趕在那個邪惡的妖精博士破壞守護符之前。”</p>
達內爾即然都這樣說了，那雷溫也沒理由再遲疑不決。準備離開這地方的時候，雷溫突然想起什麼回過頭來。</p>
“請您不要輕易放棄生命。”</p>
如果有誰丟了性命實在叫人於心不忍。可像這樣的想法，迄今為止的自己從未有過，雷溫對達內爾說的時候並未意識到這點。</p>
達內爾微微地笑了。</p>
“倒不如說，我正感覺到希望。您有在這個地方。”</p>
他指的是什麼，這個時候的雷溫並沒能明白，但是已經沒時間再詢問了。祈禱幸運相伴於您，達內爾祝福的話音，向著起身離開的雷溫的背影飛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