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卷 銀白之丘上的赤紅滿月 第七章 燃燒之都，燃燒之月倫敦滿城騷然。僅是“緋月”所確認的火情就已有五處之多，烈焰不停向微微染上滿月青白色的夜空吐出黑壓壓的濃煙。除此之外的地區也有火情發生這一類的傳聞漫天飛舞。</p>
滅火遲遲沒有進展。因為被盯上的，儘是些各家房屋擁擠並立、錯綜複雜的小巷子迂回環繞的場所。</p>
是被盯上的，蘿塔十分確信這點。這已經絕無可能是偶然發生的火災事故了。是緹蘭或蛇男耍的陰招。王子的組織本體應該已被無力化了，但那個邪惡的妖精博士大概把和緹蘭一起帶出來的其他人當作手下使喚了吧。</p>
穿越拚命往外搶救家具什物的人群，經過已然無計可施隻得怔怔望著火舌從窗戶噴出的一家人旁邊，蘿塔一直跑到塔山(Tower Hill，陶爾哈姆萊茨區——又譯塔村區——中的一處高地，位於倫敦塔西北側)才停下。</p>
在那裡可以望見的倫敦塔，城牆內側赤焰赫然而立。火勢大得火屑都會濺落到外圍。目前看來白塔和沿城牆矗立的塔樓尚未被殃及，但不知道莉迪雅他們的具體位置所以擔憂是不減反增。</p>
“蘿塔，啊，找到了找到了。”</p>
從混雜的人群之間，蘿塔看見波爾朝她跑來。</p>
“水手先生他們說你往塔山這裡來了。一個人到處跑很危險哦。”</p>
從俱樂部飛奔出去的蘿塔，當時正在為拜托認識的水手們協助滅火行動而多方奔走。毫無疑問波爾剛才是一番好找。</p>
“嗯，我知道。幸虧沒有刮風，所以沒有一口氣全部大燒起來。”</p>
“可是，不曉得都是哪裡有著火。是不是回家看看比較好？你擔心大公的吧？”</p>
“我想應該沒問題。現在這階段，貌似查令十字路(Charing Cross，官方譯名“查寧閣”，西敏市的一個交彙路口，18世紀中葉起，隨著倫敦的發展擴張，查令十字開始被認為是倫敦的中心，以至於今天查令十字仍是英國習慣上的公路和鐵路裡程零基準點)以西還沒有火情報告。在西側貴族的住宅很多，怎麼說放火都太困難了吧？”</p>
“是呢。那伯爵府大概也沒事吧。”</p>
“火可能不會擴到那裡，不過畢竟這麼騷亂，主人夫婦又都外出了，大家多半冷靜不下來吧。”</p>
“嗯，湯姆金斯管家雖然從不插嘴、一直默默守護著伯爵，但是心裡其實清楚伯爵在做危險的工作呐。”</p>
蘿塔默念一聲“好的”暗下決心，又火急火燎地轉身跑開。</p>
“凱莉估計也會為莉迪雅的事坐立不安呐。我稍微去看看情況。”</p>
“誒、又一個人去嗎？”</p>
“我會上哪兒借匹馬來騎。去去就回沒事的。”</p>
聽著波爾“要小心”的囑咐的同時，蘿塔已經跑出不遠了。</p>
她奔向認識的街頭攬客馬車團體旁邊借到了馬匹。剛能看見倫敦橋的時候，那裡也是人來人往混亂不堪，卻有一個佇立著倚在欄板上的人影映入眼簾。</p>
披散著的銀色頭發，一隻眼睛上蓋著黑色眼罩。不知怎麼形容好，反正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個醒目的男人。蘿塔調轉馬頭朝他靠近。</p>
“弗朗西斯，你在這兒乾嘛呢！現在是看熱鬨的時候嗎？你的診所就在火源附近吧？”</p>
“你好啊，蘿塔，診所什麼的，燒光了也沒什麼好可惜的哦。”</p>
回過頭來的他，從容不迫地揚揚一隻手。</p>
“可是，這座橋也不安全啊。不是據說在以前的大火中被燒得倒塌了嗎？”</p>
話音剛落，弗朗西斯就皺起眉頭，似乎很難過。</p>
“我會許願不要變成那樣的。對我來說比命重要的東西就在這裡啊。”</p>
這麼說來，弗朗西斯的戀人長眠於此處，蘿塔想起了這事。</p>
“哦……是嗎。那你要一直待在這裡嗎？”</p>
“多美的月夜啊。月亮女神(Diana，青騎士女伯爵戴安娜名字的含義，此處雙關語)會保佑我的。我也會在這裡，為愛德格和莉迪雅祈禱好運。”</p>
他昂首望向那輪圓月。與弗朗西斯發色相似的銀光抱擁著他。他在這裡，是在與戀人交談啊。這麼覺得的蘿塔，安靜地離開了這個地方。</p>
月亮還懸掛在很高的位置。過不了多久就要開始西斜了吧。人魚們好像會做什麼事情來幫忙，那個信號據她們說就在月傾西南顏色變化的時候。</p>
莉迪雅她，現在也正看著這輪明月嗎。這樣看著，並且計算著時間準備行事嗎。</p>
“……要平安回來哦。”</p>
伯爵家的諸位留守人員，大概也都抱著祈禱的心境，在盼望主人夫婦、以及他們的寶寶平安歸來的吧。</p>
跟丟了張伯倫的比利，在白塔內部不放過任何一處角落仔細搜查，最終爬上了屋頂。既然張伯倫沒有跑到外麵去的跡象，那就還逗留在塔裡，要是又被他得逞點了火，可就頭疼了。</p>
從伯爵與莉迪雅的樣子看來，白塔的聖約翰禮拜堂是高於一切的，不能不守住。眼下聖彼得教堂的火災鬨得一片雞飛狗跳，連這兒也著火的話衛士們根本無力應付。</p>
從火屑紛飛的屋頂上，可以望見在城牆外側圍觀的群眾的身影。曾經在那一帶，塔山上設有刑場。聽聞過去有行刑的時候，聚集起來觀看的群眾能把山丘嚴嚴實實裹一層，比利心想搞不好就是現在這種情景。</p>
而此刻，即將被處死的就是腳下這座倫敦塔。或許說現在是女王陛下的、換言之整個英國的頭顱被壓在鍘刀之下的危機分水嶺也不為過。證據就是，圍觀群眾的背後，市區的方向也燃著火光。恐怕不會是湊巧的火災。</p>
不惜殺害沃爾西神甫也要混入倫敦塔的、搞惡魔崇拜的主教和他的同夥，正打算侵略倫敦城。</p>
如果守不住這裡的話，倫敦市區自不必說，連整個大倫敦地區(Greater London)都會被火海吞噬，比利雖然毫無根據卻憑直覺如此篤定了。</p>
被稱為青騎士伯爵、擁有不可思議力量的伯爵家的存在，比利以前也隻把它當童話故事而已。即使在聽說了有關出沒於倫敦的魔物的傳聞、接受了相熟的伯爵夫人所說的儘管信賴艾歇爾巴頓伯爵便可的忠告之時，他也還是半信半疑的。</p>
這回，女王陛下與艾歇爾巴頓伯爵究竟做了怎樣的約定也無從得知。然而，無疑有著這樣一種使命，除了伯爵以外沒人可以勝任，並且伯爵他們為了完成它，來到了倫敦塔。</p>
伯爵說，是女王陛下的秘密任務，那就意味著不論英國軍人多麼優秀，對其也無能為力的事實。</p>
絕對不能讓那個主教妨礙他們。</p>
比利又重新在屋頂巡邏了一遍。</p>
附近的建築物燒得臉頰都能感到熱風呼呼刮來。屋頂上已算相當亮堂了，但四角屹立著的尖塔的陰影依然是漆黑如墨。比利為了檢查暗處一邊向那裡移動，一邊為了不漏掉有動靜物體的氣息，磨銳了每一寸知覺。</p>
突然，眼角捕捉到什麼東西一閃即逝地反射了一下。比利扭頭想要確認。那不是火屑那般的紅色光點，更像是金屬質感的光澤。</p>
往感覺到閃光的方向看去並沒有發現類似的東西，隻有在遙遠的上空高懸的與剛才的反射光色相似的青白滿月。</p>
看走眼了嗎。這麼想著準備收回視線的比利，卻突然把目光停在了掛在尖塔牆壁黑影裡的窗戶上。那裡麵肯定有人。</p>
這念頭冒上來的同時，比利就已經奔了出去。</p>
他跑上狹窄的樓梯。有什麼東西還在忽明忽暗地反光。也有烏黑的人影動來動去。塔裡的通路就是死胡同了，不會再讓你逃掉。</p>
在梯段中間，比例猝然止步。反射著透進窗戶的光線，那個亮眼的金屬硬塊清楚地直指比利身處的方向。是把手槍。還披著下擺燒焦的上衣，張伯倫睜著充血的雙眼死死瞪著比利。</p>
“主教，已經逃不掉咯。”</p>
“吵死了。把路讓開！”</p>
他雖然說是這麼說，可不論是聲音，還是握著槍的手，都在戰栗。</p>
“已經被燒傷了吧？憑那樣的手我想是打不中我的。”</p>
“本不該是……這樣的。我、要和斯圖亞特家族的王子一起、在這個國家把新的神……”</p>
“而且，對您自己也很危險。”</p>
“為了給被判為詹姆斯黨(Jacobite，也稱“二世黨”)、遭到處決的先祖們雪恨……”</p>
比利抬腿往前踏了一步。雖然張伯倫大叫“彆過來！”，但比利依然繼續拔腳往前邁。</p>
“您的衣服已經是吸飽了油的狀態……”</p>
剛一開口，就聽見開槍的聲音炸響。與此同時，張伯倫淒厲的悲鳴揚起。一轉眼就將他包圍的烈焰，照亮了狹小的塔頂內部。</p>
不知子彈是從哪裡射來的，雖然對比利構不成威脅，但主教摔下來的話，很有可能連他也會變成火人。</p>
比利感覺危險正後退的時候，就見張伯倫好像跳舞似的兩手亂揮往窗戶靠近，之後突然就從那裡飛了出去。</p>
自白塔的塔頂處，火球墜落。比利從旁邊的窗戶用眼睛尾隨著整個過程，可不知是不是中途火熄滅了，看起來主教像是被下方的黑暗角落吸進去了一樣。</p>
從尖頂的窗戶探出身去的比利，在那一刻，注意到了站在白塔屋頂、睥睨主教墜落前後的人影。以為還有一名同夥在這兒的比利剛一擺好架勢，那個人影就朝他的方向看來。</p>
是個女人。就算隔了一段不小距離，比利也清楚那是個沉魚落雁的美女。</p>
“你，什麼人！在那裡做什麼！”</p>
臉上浮起嫵媚惑人的微笑，女人輕啟朱唇。</p>
“我讓主教做了一場當上新王國大主教的美夢。作為那夢的代價，剛剛收下了他的靈魂。”</p>
“你說靈魂……”</p>
“請彆擔心，我不會向女王陛下的東西出手的。不過中尉，呼喚我的時候就請注意了。因為與達成希望交換，我會取走靈魂作為報酬。”</p>
女人曼妙轉身，比利剛反應過來，仿佛藏到尖塔陰影裡一般，她已經無跡可循了。</p>
不，是憑空消失了。是在眼前突如其來地就消失了。明明無法相信這種事情，比利卻沒有去追蹤那個女人的想法。</p>
惡魔，雖然隻是一瞬間，這個詞浮上腦海。</p>
被幽禁在倫敦塔、處以極刑的最後的人物，是詹姆斯·愛德華王子所率領的二世黨貴族。</p>
斯圖亞特家族的王子，剛才張伯倫這麼說的，是指詹姆斯·愛德華嗎。可是，王子圖謀叛亂、兵敗卡洛登(Culloden)早已是百把年前的陳芝爛穀了。其後，斯圖亞特家族的直係子孫應該已經斷絕了才對。</p>
可張伯倫好像是打算和王子一起向英國複仇的樣子。</p>
比利低頭俯瞰。終究還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p>
倫敦塔這一帶，作為血腥彌漫的曆史上演的舞台那不為人知的部分，或許又將一位沉溺於權利芬芳不能自拔的凡人吞進了那暗無天日的地方。</p>
埋入血石裡的東西，應該是特殊的縞瑪瑙。既然是打倒王子的必需之物、預言者思考後得出的結論是這兩樣東西的話……</p>
聽憑阿爾文登上樓梯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莉迪雅愈發急於找出答案。</p>
“愛德格，那個蛇男，管血石裡的東西，叫‘我的東西’對吧？”</p>
莉迪雅在愛德格的臂彎裡努力縮緊身體，小聲問道。</p>
“是啊，可是，那也可能是表示無論如何也要拿到手的意思。”</p>
“可是，如果是那樣，一般會用‘給我還來’這種說法嗎？”</p>
“這麼一說還真是這樣。”</p>
如果真是他的東西，那麼就是被其弟預言者奪走後放入了血石這麼回事。</p>
邪惡妖精的妖精博士所持有的東西。能夠打倒王子的事物。</p>
莫非……</p>
“躲起來也是沒用的喲。父親大人。勝負還沒有了結。”</p>
才覺得腳步聲停止了，就聽見話音傳來。莉迪雅他們藏身在窗戶透進來的光亮照射不到的北側柱子後麵。阿爾文恐怕還不知道他們的具體方位吧。</p>
愛德格放開了莉迪雅，一邊把她推到更靠裡的地方躲好，一邊開了口。</p>
“如你所願，已經讓你得到王子的力量了吧。”</p>
“可我不能放青騎士伯爵活著回去。”</p>
話音未落就看到刃光一閃。揮劍砍來的阿爾文，出乎愛德格意料就在附近。原來穹頂對腳步、說話聲音的反射與混響，給距離判斷造成錯覺了嗎。</p>
愛德格猛然屈身閃避。劍鋒嵌進了柱子裡。阿爾文握著的是梅洛歐的寶劍，使用方法還是不得要領的老樣子，但與先前演戲時用的力量就大不相同了。充滿了要將敵人大卸八塊的殺氣。</p>
愛德格拉開了與莉迪雅之間的距離，誘導阿爾文跟來向窗邊後退，卻不小心被老舊鋪地石塊的坑窪絆到腳打了個趔趄。</p>
阿爾文毫不留情舉起寶劍。</p>
莉迪雅膽顫心驚閉眼的瞬間，金屬撞擊的尖銳高音響起。</p>
與寶劍脫了手的阿爾文迎麵而立的，是持匕首擺好戰鬥姿勢的雷溫。</p>
“雷溫，取下紅月光石！”</p>
愛德格剛一開口雷溫就行動了。阿爾文還來不及調整架勢就已被雷溫抓住手臂反扭按倒。</p>
對拚命抵抗的阿爾文，雷溫雖然還拿捏不準能下多重的手，但輸贏已經一目了然了。然而，隻要被王子支配的阿爾文沒有清醒過來，雷溫除了攻擊以外也彆無選擇。</p>
得快一點，快點阻止親者相殘這種傻事。</p>
“阿爾文，我知道了啊！”</p>
莉迪雅喊了起來。剛才，已經有了快要揭開答案的模糊感覺。再一次抓住那感覺梳理思路的同時，莉迪雅說道。</p>
“放進血石裡的，是通曉邪惡妖精的智慧啊！”</p>
所謂妖精博士，是通過智慧利用妖精魔力的人。並非親自使用魔法術式，而是去理解妖精的性質、積累知識，與它們建立信賴關係、約定交易。</p>
莉迪雅當然無需贅言，母親也是，帕特裡克也是，就連死去的悠裡西斯也一樣，都是隻知曉善良妖精的妖精博士。</p>
而另一方麵，與邪惡妖精相關的知識，隻限於特殊家係繼承，絕不外傳。因為一旦使用者懷有惡意，就會給許多人造成苦難。正是這智慧，被埋入了血石之中。這麼想的話道理就說得通了。</p>
現在的蛇男所不具備的東西。而且是他無論如何都想取回的東西。</p>
邪惡的妖精博士死後，麥基爾家族被認為已經失傳了的通曉邪惡妖精的智慧，預言者把它留給了後世。</p>
他想過，如果將來沒有人能夠得到它，就沒有人能夠葬送王子。</p>
是這樣沒錯，要戰勝持有邪惡魔力的王子，就隻有有能力操縱同種魔力的人而已。</p>
曾經的青騎士伯爵家也有這樣的智慧代代相傳。可是出於對可能被用於邪道的恐懼而將它封印、並且失傳了，因此導致無力應對後來在妖精國增幅的巨龍的力量。</p>
與邪惡妖精相關的智慧，是唯一能與邪惡妖精抗衡的東西。而另一方麵，被用作惡欲幫凶的話，就會招致人世的毀滅，是把力量強大的雙刃劍。正因如此，預言者才精心布下隻有能夠正當使用的人才能得到血石的迷局，慎重地將它藏了起來。</p>
絕對不能把它交給龍蛋裡的男人，隻有這事絕對不行。</p>
“阿爾文，明白了嗎？血石可以變成綠玉髓了哦。”</p>
雷溫放開了被他緊緊壓製的阿爾文。因為淡綠色的光芒，開始包裹住阿爾文的手掌。在那攤開的手心裡，有那枚混雜著血色紅斑的暗綠色珠子。一點一點地，開始轉變為新葉的顏色。</p>
阿爾文像是被牽住魂魄一般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枚寶石。</p>
“……母親大人，我知道了。”</p>
阿爾文這樣說道。是因為明白了打倒王子的方法了嗎。</p>
站起身的他，大概因為反抗著王子的存在，一邊重複著紊亂的呼吸一邊靠近莉迪雅的位置。</p>
他慢慢地，動作裡也能感到一點抵抗意誌地，拾起了掉落的寶劍。</p>
愛德格和雷溫，都一直監視著他的動作。</p>
“快點，把王子……”</p>
莉迪雅剛開口，愛德格突然高叫起來。</p>
“阿爾文，你乾嘛！”</p>
在莉迪雅麵前，阿爾文舉起的紅寶石之劍光芒四射。</p>
說時遲那時快，愛德格就要橫插進來。然而他差了一點，不巧掠過阿爾文的手臂，劍身貫穿了莉迪雅的軀體。</p>
帕特裡克造訪克魯頓宅的時候，已經是可以稱為深夜的時間了。當然，帕特裡克特意前來的理由也可以理解。</p>
因為倫敦各處都發生了火災。</p>
“教授，果然您還待在家裡嗎。請快去避難吧。我來準備馬車。”</p>
然而，城中持續混亂的現在，要招到馬車恐怕不容易吧。</p>
雖然帕特裡克略顯慌亂，克魯頓卻很悠閒地請他進了書房。</p>
“著火的地方離得還有些遠，不過還真是性急呐，你啊。”</p>
“可是，這不是普通的火災。多半是王子的組織在……”</p>
“是呐，剛才‘緋月’的人也過來跟我說了哦。伯爵和莉迪雅，怕是迎接決戰了什麼的。所以我想，這火災遲早會消停下去的。”</p>
“那個我也聽說了。也有喜訊說好像找到了火瑪瑙，當然我也想替伯爵家祈求好運。可是，現在的狀況不管什麼時候發生暴動都不奇怪。大概也會有想趁火打劫、強闖民宅之徒吧。您家裡，好像全是女性雇工吧？”</p>
“我想家裡人估計會很擔心就讓她們都回去了。這裡隻剩我一個了。就算暴徒闖進來，也不會有女性成為犧牲品喲。”</p>
克魯頓在往常中意的扶手椅上坐了下來。身旁的茶幾上放著蘇格蘭威士忌，剛才他正獨自小酌作樂。</p>
“你也來一杯如何？啊，不願意也不勉強的。”</p>
“恭敬不如從命了。”</p>
帕特裡克或許也自暴自棄了吧。不過一坐了下來，他也不再有要站起來的意思，轉而端起斟了蘇格蘭威士忌的酒杯和教授的碰了下。</p>
“您像這樣，和奧蘿拉說話嗎？”</p>
茶幾上，放著奧蘿拉的相片與克魯頓隔桌相望。她在世時的美麗微笑，帕特裡克懷念地凝望著。</p>
“你也試著和她說說話吧？”</p>
“要這樣的話，不醉得更厲害些貌似有點困難。”</p>
“酒還有很多哦。”</p>
空了的玻璃杯裡，蘇格蘭威士忌又一次被注入。琥珀色的液體，朦朧了透過的月光。克魯頓把目光轉向了窗外。滿月高懸。奧蘿拉生前很喜歡眺望月亮。不知不覺間，克魯頓也習慣了在有月亮的晚上熬夜。</p>
所以今晚也是，與倫敦發生的騷亂無關，克魯頓隻為了這月色熬夜而已。</p>
想要儘量和平時一樣度過這個黑夜，是因為希望和平時一樣迎接明天的到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