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不要叫它惡靈</p>

第四章 凶事1</p>

所謂哥哥指的是次子靖高先生。</p>

本來是個很開朗的人，最近不知為何陰沉起來。</p>

我們趕到之時，靖高先生的房間已經染上了數團血跡。六疊大的兩間房間的其中一間鋪著被褥，靖高先生就躺在那裡。吉見家的人們在床鋪周圍圍了一圈。伸在被褥上的兩手和兩手腕上殘忍地留有深深的傷痕。浸著鮮血的被褥。棄置於胸口處的美工刀。</p>

我頭暈目眩，血的味道讓我很想吐。</p>

和尚飛奔進房間。拉開哭泣的裕惠阿姨，蜷身跪到靖高先生的枕邊，然後立刻就站起來拉開了衣櫃。</p>

“少爺，救護車呢？”</p>

“已經叫了。”</p>

和尚從衣櫃中扯出領帶，然後緊緊地縛住靖高先生的手腕根部。</p>

還不要緊。還有呼吸。既然都在止血什麼的了，一定不會死。</p>

不知何時我緊緊地交握著雙手，呆呆得無法動彈，有誰在戳我，是和歌子妹妹和克己弟弟。</p>

“靖叔叔、死了？”</p>

和歌子小妹妹一臉天真地問道。</p>

“我說，死了？”</p>

一副纏著想要聽到好消息的麵孔。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和歌子妹妹一臉吃驚地望著我，然後和克己弟弟麵麵相覷。</p>

“還活著啊。”</p>

“什麼嘛。”</p>

兩人天真地擺出一副無趣的麵孔，很恐怖。你們認為叔叔死掉會比較好嗎？很想質問他們，但害怕開口。留下無法出聲的我，兩人一邊悄悄的耳語一邊跑到走廊去了。救護車的鳴笛聲響了起來。</p>

靖高先生被送往了附近的醫院。在醫院他恢複了意識，說自己瘋了。陪著靖高先生去醫院的彰文先生返回後，向我們這麼說道。</p>

“獨自一人帶著的時候好像就會聽到聲音，命令他殺掉家人。”</p>

彰文先生的表情染上了悲色。</p>

“一睡著好像就會做夢，殺掉家人的夢。還說這麼持續下來，連殺人的手感都能感覺到。基於這種內容，哥哥也無法對彆人說。然後他害怕這樣下去遲早會真正殺掉我們，就”</p>

和尚一臉嚴肅地聽完，低頭道歉道。</p>

“要是發現再晚點就成為第一名受害者了，非常抱歉我們沒能幫上忙。”</p>

“不，同樣也因為我們的緣故而讓涉穀先生遇到這種麻煩。”</p>

和尚輕輕地搖了搖頭，站了起來，拉開了旁邊的隔扇。</p>

房間的情況沒有什麼變化。阿戀獨自睡在鋪好的被褥中。和尚環視了一下房間內，轉頭問林先生。</p>

“式神還留在戀少周圍的身邊吧？”</p>

“嗯。”</p>

“要是有靈接近阿戀的話，你會知道嗎？”</p>

“會知道。”</p>

“那麼，相反呢？要是靈從阿戀身體裡出來的話，你知道嗎？”</p>

林先生輕輕睜大雙眼。</p>

“當然知道。而且最重要的是既然已經施了禁咒，靈是絕無可能出來的。”</p>

“也就是說。”</p>

和尚環視著我們。</p>

“附在這個家的靈不止一隻，就是這麼回事。”</p>

“稍微等等啊。”</p>

綾子提高了聲音。</p>

“就是說靖高先生被附身了？”</p>

“還有其他解釋嗎。”</p>

的確。</p>

“也必須提醒其他的吉見家人。既然靈不止一隻，那麼也有可能有三隻或更多呢。――約翰。”</p>

“是。”</p>

“葉月妹妹的情況怎麼樣？”</p>

“雖然我不太清楚，但原小姐說這有可能是惡質的憑依物。大致上簡單的除了靈，把房間封印了起來。”</p>

“感覺呢？”</p>

“不知道。”</p>

“真砂子。――那隻靈是什麼樣的家夥你知道嗎？”</p>

真砂子搖搖頭。</p>

“不知道呢。不過和附在阿戀身上那隻靈感覺一樣呢。非要說的話就是空洞吧。”</p>

“空洞？”</p>

“嗯。要是沒有恨意的話也就會感覺不到怨念。假如有靈附在身上的話，那就是非常空虛的靈呢。”</p>

“麻衣呢？”</p>

突然向我發問，我慌張起來。</p>

“我、我嗎？”</p>

“有感覺到什麼嗎？什麼都好。昨天作的夢中讓你在意的事情也行。”</p>

我稍稍猶豫了一下，試著說道。</p>

“不過和真砂子的意見相對立，我認為是有含恨而死的人的。”</p>

定會詛咒你們直至末世之時</p>

“我認為有人被嚴重的背叛了，然後被敵人包圍接著被殺。”</p>

殉情那對人從海角上投海而死。那麼</p>

“大概是在這附近死掉的人，至少也是和這裡有關係的人吧。”</p>

真砂子皺著眉頭道。</p>

“怎可能。要是有這種靈的話，我應該知道才對。”</p>

“不過，也有可能單單隻是夢啦。”</p>

“就是夢呢。”</p>

啊啊，煩死了。</p>

和尚轉頭問彰文先生。</p>

“如何？有沒有什麼線索？”</p>

“不好意思我並沒有聽過此類的傳聞，不過也有可能隻是我不知道而已就是了。”</p>

“唔嗯。吉見家移居這裡是什麼時候的事，你知道嗎？”</p>

“實在不好意思，祖母好像也不知道更多詳情了。”</p>

和尚稍稍考慮了一下，然後說道。</p>

“約翰。去醫院試著給靖高先生除靈，順便給我拿出點商業頭腦來跟他談談，不要又給我乾蠢事。”</p>

“是，我試試看。”</p>

“綾子負責護符。吉見家人和我們的數量。”</p>

“是是。”</p>

“我稍微出去一下。彰文先生，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去菩提寺？”（譯注：菩提寺，類似於宗祠，供奉祖先的地方。）</p>

2</p>

讓綾子寫護符，我和真砂子則幫忙把護符分發給吉見家的人們。雖然我們有請他們絕對不要離身，但陽子小姐還是一接過就毫不在意的放於一旁。她是長子和泰先生的妻子，克己弟弟和葉月妹妹的母親。</p>

“那個，請不要離身。把護符放進護符袋之類的口袋裡麵，務必”</p>

聽我這麼一說，陽子小姐大方地微笑起來。</p>

“要是帶著這個會有什麼效果嗎？”</p>

“嗯，這是不讓惡靈附身的護符。要是不貼身放置的話就沒有效果”</p>

“但是，洗澡的時候要怎麼辦呢？”</p>

咦？</p>

“不能帶進浴室吧，這可是紙。洗澡的時候被惡靈附身的話，那也無可奈何不是嗎？”</p>

“這麼說也是沒錯但還是有危險。就算降低一點危險也好，請帶著它吧。”</p>

聽我這麼說，陽子小姐微笑道。</p>

“知道了呢，我會的。”</p>

她就算這麼說著，也絲毫沒有回頭注意護符一眼。我很不釋然地離開了陽子小姐的房間。</p>

克己弟弟與和歌子妹妹則在我們想遞過去的時候逃走了。</p>

“那種東西、我不要。”</p>

“稍微、等等。這是很重要的東西，拜托了。”</p>

“討厭。”</p>

“不要。”</p>

我追著逃開的兩人，感覺有點奇怪。為什麼要逃呢？為什麼討厭呢？離開主屋跑出店裡，兩人從玄關跳到了外麵。</p>

“喂，和歌子妹妹！”</p>

我呼喚著穿過前庭的兩人。</p>

“叔叔死了知道嗎？”</p>

我試著扯了個大謊，而兩人啪嗒一下停了下來，眼神呆滯地回過頭來，然後立刻浮現出很開心的笑容。</p>

“真的？”</p>

“去了醫院不是嗎？坐救護車。”</p>

“對啊。不過沒趕得及，叔叔在醫院死掉了。”</p>

克己弟弟小聲地咕噥道。</p>

“太好了。”</p>

這些孩子難道</p>

我試著故意小聲說道。</p>

“而且啊，彰文先生也是”</p>

“彰哥哥也是？怎麼了？”</p>

兩人一起大聲說著，向這邊邁了兩、三步。</p>

“怎麼辦啊？要不要告訴你們呢？”</p>

“告訴我、告訴我。”</p>

“嗯~但是，要不還是保密吧。”</p>

我嘟嘟囔囔地說著，兩人靠的更近了。</p>

“我說，大姐姐，告訴我。”</p>

“告訴我吧~彰哥哥也死了？”</p>

“這個”</p>

“死了？開車了？”</p>

“車”</p>

兩人扯著我的裙子，我立即抓住兩人的手。</p>

“車子是怎麼回事？”</p>

“放開我！”</p>

“放開啊~”</p>

“不放。喂，車子到底是怎麼回事？！”</p>

兩人掙紮著，我拚命抓住他們的手。</p>

“麻衣？你在做什麼？”</p>

綾子和真砂子，還有光可小姐跑了過來。克己弟弟從我手中逃脫，我重新抓住了想要一起逃跑的和歌子妹妹。</p>

克己弟弟稍微站開了點距離轉身說道。</p>

“放開和歌妹妹啊。”</p>

“不，告訴我車子是怎麼回事。”</p>

“給我放開啊。”</p>

我轉頭對站在身旁驚慌失措的綾子說道。</p>

“綾子，讓和歌子妹妹拿著護符。”</p>

“不要那樣做！”</p>

我對克己弟弟怒目而視。</p>

“那就告訴我車子的事。要是不告訴我的話，我就把護符貼在和歌子妹妹身上，讓你取不下來。”</p>

“你要那麼做的話，我、就跳海！”</p>

“克己弟弟，你明白你在說什麼嗎？”</p>

離通往前庭海岸的台階不到五米。</p>

“我明白啊。我要是死了，大家會很頭痛。”</p>

“死是很痛苦的哦。”</p>

“知道啊。要是痛苦的話，就是活該。”</p>

“誰活該啊？”</p>

“大家。”</p>

我讓綾子壓製住掙紮不已的和歌子妹妹。</p>

“綾子，抓好了。――克己弟弟，你、到底是誰？”</p>

我從玄關走了出來。克己弟弟瞪著我退了一步。</p>

“你不是克己弟弟對吧？真正的克己弟弟是不會那樣說的，也不會害怕護符呢。”</p>

“我才不害怕呢。”</p>

“你說謊。很害怕對吧？所以才不願意接過護符啊。”</p>

克己弟弟笑了出來。那個怎麼看都不像是小孩子的笑容。</p>

“我會殺掉的。”</p>

“殺掉誰？”</p>

“你，還有你們。這個家中所有人。”</p>

我靜靜地擺好了姿勢。（――不可以對人使用）</p>

“還有這個小孩。”</p>

克己弟弟――身體裡的那人這麼笑著說道。</p>

“為什麼呢？”</p>

我的手抖了起來。（但是我有向阿高使用過，雖然那是開玩笑。）</p>

“跳海還算是仁慈的了呢。很輕鬆的死法，相對於頭被切掉的話。”</p>

“頭被切掉？”</p>

這次不會有問題的保證呢？（――不要再做第二次。因為是麻衣這種程度才會什麼都沒發生哦）</p>

“與被同伴背叛相比較而言。”</p>

“這個家的人們對你做了什麼？”</p>

“接下來呢。”</p>

“從那個孩子身體裡離開。”</p>

“小孩要是死了就沒用了，那時我就會離開了。”</p>

克己弟弟笑著躲閃著，從此地離開。僅僅五米的距離。</p>

“南無三曼多伐折羅赧含。”（譯注：不動明王真言，常於九字真言前使用）</p>

拜托，阻止克己弟弟！</p>

“臨兵鬥者皆陣烈在前！”</p>

我一揮出劍印，克己弟弟就倒了下去。離台階僅僅連一米都沒有了。與此同時，有什麼刮起了一陣風以驚人的勢頭從我臉頰旁通過，向背後衝去。</p>

“什麼？”</p>

環視周圍，什麼也沒有。突然和歌子妹妹嘶聲裂肺地痛哭起來。我慌張地跑到克己弟弟身旁，抱起仍然倒在地上的他，這時克己弟弟開始悲鳴般地哭泣起來。</p>

“對不起，對不起”</p>

3</p>

克己弟弟還有――不可思議的是和歌子妹妹也不停地哭泣。檢查了一下，背上出現了很深的火傷，正好是我畫的九字那樣格子般的水泡。雖然並不是很嚴重，但應該痛得受不了吧。</p>

在茶室中包紮了一下，兩人總算冷靜了下來，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茫然若失。把護符遞過去，他們也隻是很稀奇地擺弄著。真砂子把護符折疊放進用手帕縫製的護符袋中，然後把護符袋掛在他們的脖子上，他們就好像很開心的樣子。</p>

讓兩人負傷的我一個勁地道歉，向著拿來藥箱的裕惠阿姨低頭賠罪。</p>

“真是萬分抱歉。”</p>

看到了一部分現場情況的光可小姐勸解道。</p>

“多虧你，克己與和歌子都沒事。請不要在意。”</p>

不，這個要說是沒事也我正冷汗直冒時，一隻小手碰了一下我的手腕。</p>

“大姐姐，被罵了？”</p>

是和歌子妹妹。</p>

“嗯，是啊。”</p>

“這種時候不坦誠道歉可不行哦。”</p>

“嗬嗬對不起。”</p>

我一低頭道歉，和歌子妹妹就從罩衫下拉出守護袋。</p>

“真了不起呢~作為獎勵，把這個送給大姐姐吧？”</p>

淚目，好可愛啊。</p>

“謝謝。但是那個是和歌子妹妹的，絕對不要取下來哦。”</p>

“換衣服的時候也不行？”</p>

“換衣服的時候也不行。”</p>

“嗯！”和歌子妹妹極認真地點點頭，然後像隱藏寶物一樣小心翼翼地把護符收進衣服中。我滿足地微笑著，這時泰造叔叔回來了。</p>

“車子的刹車液泄漏了。”（譯注：起潤滑刹車片的作用，如若泄漏，則會導致刹車失靈）</p>

因為很在意車子這個詞，就把所有的車子都調查了一遍。</p>

“是私家車要是不注意就開出去的話，就會發生事故吧。”</p>

我大大得鬆了口氣太好了。</p>

――說起來完全不好啊。天色變暗後回來的和尚囉囉嗦嗦地嚴厲責備我。</p>

“我明明都那樣告訴你了不要對人使用，你這家夥還真是。”</p>

“但是沒其他辦法了嘛。”</p>

“不準狡辯！”</p>

嗚嗚，和尚欺負人。</p>

和尚長歎一聲後靜靜地開口道。</p>

“退魔法啊，並不是誰來做都會有效果的。”</p>

唔。</p>

“你是有才能的哦，退魔師的才能所以不要再那樣做了，不要讓自己再次陷入不得不向人畫出九字的境況。”</p>

“嗯對不起。”</p>

和尚碰地一聲敲了敲我的頭，然後看向綾子和真砂子。</p>

“其他呢？有拒絕接受的人嗎？”</p>

“奈央小姐。”</p>

奈央小姐的話是彰文先生的二姐。</p>

“但這是因為奈央小姐不在的緣故。然後就是少爺了，理由如上。――因此，少爺，護符給你。”</p>

彰文先生微笑著接過綾子遞來的護符。很好很好，接受了呢。</p>

“奈央姐到底去哪兒了啊？”</p>

“不知道。她沒有把行蹤告訴任何人，所以好像還在搜索中。”</p>

咦？</p>

“麻衣，怎麼樣？不肯接受護符的隻有小鬼他們嗎？”</p>

被問到的我很想說陽子小姐感覺也很奇怪，但最終沒有說出口是因為當時陽子小姐進入了這間屋子。</p>

“――？”</p>

陽子小姐連招呼也不打就冒冒失失地闖進了基地，環視了一下我們道。</p>

“讓孩子受傷的是誰？”</p>

啊來抱怨的啊嗚嗚嗚。</p>

“對克己作出那種事的是誰？而且還讓他帶著奇怪的東西。”</p>

奇怪的東西――指？</p>

“那個毫無用處的護符啊，快點給我讓他取下來。”</p>

“那個但是”</p>

“你給他灌輸了奇怪的思想對吧，就算我讓他取下來他也不取啊。快給我讓他取下來！”</p>

陽子小姐怒吼著。</p>

“你對葉月也做了什麼手腳吧，還有和歌子、靖高、榮次郎。”</p>

我們目不轉睛地盯著喋喋不休的陽子小姐這個人</p>

“儘做些多餘的事！”</p>

和尚拿起護符站了起來。</p>

“為了守護自身，這是必要之物。陽子小姐，你帶著的嗎？”</p>

陽子小姐笑出聲來。</p>

“這種東西才起不了什麼作用呢。”</p>

和尚遞出護符。</p>

“沒有的事請接著。”</p>

陽子小姐默默地接過護符――然後突然燃燒了起來。就像護符自個兒噴出火來一樣，在陽子小姐的手上燃燒著。</p>

“起不了什麼作用呢。”</p>

陽子小姐笑著，笑容大膽無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