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宗門弟子冊卷卷...(1 / 2)

金玉[重生] 西瓜炒肉 5254 字 1個月前

符紙?</p>

……什麼符紙?</p>

宿雪的身體仿佛散架了一般,又綿軟又疼,若這殼子裡是另一個靈魂,此刻早就昏厥過去了。</p>

他不想狼狽地躺倒在地,撐著已經結了霜的架子緩緩起身。</p>

謝折風靈力外放時結起的冰霜劃破了他的掌心,鮮血剛剛流出便和冰凍在了一起,仿若雪中盛開的紅梅。</p>

他沒有劫後餘生的感覺,也沒有生死一瞬的慌張。</p>

謝折風鬆了手,可爐鼎印在所有者的靈力牽動下發作得愈發厲害,他甚至想抓著對方後撤的手往前湊去。</p>

好在刺骨的疼稍稍拉回他的理智。</p>

對方但凡遲一瞬鬆手,春華必然出鋒。</p>

他剛才已經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p>

可謝折風似是根本沒有動用神識,對身後春華的動靜一無所知。</p>

屋內,法器周圍的禁製早就被靈力破開,一眾在外麵能引起腥風血雨的靈寶如同一文不值一般散落一地。</p>

謝折風雖然麵色沉沉地站在狼藉之中,四方殺意卻消退了大半。</p>

安無雪呼吸愈發急促。</p>

謝折風卻低著頭,沒有動靜。</p>

片刻,這人抬手,指尖輕動,散落一地的符紙浮空而起,落在他的掌心之上。</p>

原來問的是這些符紙。</p>

符紙上有他改動過的符文。</p>

……難不成謝折風認出來了!?</p>

“這些符紙不是你能畫得出來的。”</p>

果然認出來了!</p>

好在沒有懷疑到宿雪身上。</p>

是了。</p>

謝折風當年親手殺了他,即便覺得他有那麼一絲可能沒有死,也不可能想到他會明晃晃地待在落月峰、住在葬霜海旁,屈尊給對方當一個小宗門進獻上來的男寵爐鼎。</p>

他自己都想不到。</p>

安無雪想開口,可剛一張口,一聲如同呢喃一般的輕顫便滑了出來。</p>

他緊抿雙唇,繃緊身體,不答。</p>

謝折風微怔片刻,竟往前一步,稍稍俯身,抓向他的手腕。</p>

這般對方占據主導欺身上前的舉動……</p>

這是要乾什麼!?</p>

安無雪猛地一驚,瑟縮著後退。</p>

謝折風眉頭一皺,直接抓住了他後撤的手。</p>

他被掐著咽喉的時候都不曾慌亂,此刻卻因對方這欺身上前的動作,不管不顧地掙動起來。</p>

他怕謝折風如同千年前那般抓著他的手在他耳邊喊他“師兄”,怕謝折風的觸碰會牽動得爐鼎印的發作一發不可收拾,也怕謝折風逼問他折辱他。</p>

他寧願謝折風乾淨利落地殺了他!</p>

他啞著嗓子:“……仙尊!我——”</p>

“彆動。”</p>

他動不了。</p>

宿雪那辟穀期的修為在長生仙麵前根本不值一提。</p>

謝折風紋絲不動地把著安無雪的手腕。</p>

一股暖流突然自安無雪手腕經脈處流經他全身。</p>

他不冷了,不熱了,也不疼了。</p>

方才被靈力衝撞得仿佛碎裂的五臟六腑都安靜了下來。</p>

爐鼎印沒了動靜。</p>

謝折風鬆開手。</p>

安無雪愣了愣。</p>

他的內傷好了,爐鼎印的發作也被安撫了。</p>

謝折風似乎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根本無心追究他剛才的反常,繼續追問道:“符紙。”</p>

安無雪深吸一口氣,咬著下唇,儘力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p>

他剛才差點衝動地問對方“憑什麼”。</p>

他確是辜負了師尊的一片期許,有愧於戚循,無畏師門與兩界對他的看法,唯獨對於謝折風,他無愧於心。</p>

憑什麼謝折風想絕情就絕情,想殺他就殺他,想從他這邊知道什麼,就又施恩一般地替他治愈內傷、壓製發作?</p>

他很想就這麼指著謝折風的鼻子問出這些話。</p>

但他死過一次,已經不是衝動意氣的少年人了。</p>

他知道這一聲“憑什麼”問出口,他又會回到那個與師弟斬不開聯係的安無雪。</p>

他梗了片刻,最終還是斂下一切神思。</p>

逐漸恢複了力氣後,他平靜些許,低聲答道:“……是宗門的符紙。”</p>

他如今的語氣已經不似他們上一次見麵那般乖覺,可謝折風心不在此,依然沒什麼反應,隻對他道:“雲劍門?”</p>

宿雪就是雲劍門進獻給落月峰的。</p>

“……是。”安無雪胡扯道,“可能是雲劍門從什麼秘境或者仙禍遺跡中帶回來的東西吧。”</p>

仙禍之時他身為落月首座,同不少魔修交手過,交戰之時落下一些無用的符紙被他人撿到,再正常不過。</p>

即便謝折風發現其中端倪,要追溯這種微不足道的無用符紙的根源,也不容易——到時候他說不定早就跑了。</p>

他編好了一肚子的謊,等著謝折風繼續追問。</p>

可男人卻不再多</p>

說,隻是直起身來,同時用靈力將安無雪也托了起來。</p>

安無雪順勢起身,悄悄打量謝折風。</p>

這人神色格外陰鬱,眉心的劍紋若隱若現,一下一下地閃動著,黑瞳幽幽,仿若探不到底的深淵。</p>

若不是他不可能認錯謝折風,都要覺得眼前之人是魔修假扮的了。</p>

謝折風今日是提前回來的,回來時的腳步還有些踉蹌,剛才更是喜怒無常——明顯狀態不對。</p>

這是……?</p>

他凝神再看,短短幾瞬,這人仍然神色幽深,劍紋卻已經隱退。</p>

他想多了?</p>

站在他麵前的,可是無情入道的謝折風、統禦兩界結束仙禍的出寒劍尊。</p>

怎麼可能和“魔”這個字有關係。</p>

他沒開口,謝折風也沒開口。</p>

男人盯著手中的符紙,不知在想什麼,神情愈發幽沉。</p>

周圍的靈力在謝折風神思牽動之下又滾動了起來。</p>

他剛暖和一些,又被冷風吹得抖了抖。</p>

再這樣下去,根本不用謝折風來殺,他這個不堪一擊的身體就會自行垮掉。</p>

“仙尊……”</p>

謝折風眼神暗了暗,閉眼片刻,複又睜開時,眼底已然平緩。</p>

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安無雪的錯覺。</p>

一道傳音用的天涯海角符自謝折風手中飛出,兩個守在葬霜海附近的仙門弟子便出現在門前,恭敬地垂首道:“仙尊。”</p>

謝折風將剛才安無雪掉落的其中一張符紙遞給了一人,吩咐道:“你拿著此物,去雲劍門一趟,查清此物源頭,不論此物曾經輾轉何人之手,名字都需一一報上。”</p>

“切記,妥善保管這張符紙,不可遺失。”</p>

“是。”那弟子抱劍行禮,靈力一動,走了。</p>

安無雪:“……”</p>

雲劍門必定回稟不出什麼東西。</p>

謝折風沒有繼續吩咐下一個人,反而轉過頭:“雲劍門回稟之前,我不會離開此地。你暫住霜海,霜海之上的靈藥靈寶你可隨意取用。但是你若再動了不該動的東西,即便你……我不會再手下留情。”</p>

安無雪無話可說。</p>

住在霜海。</p>

和謝折風住在同一屋簷下。</p>

當真是怕什麼來什麼。</p>

而且,即便他……他什麼?</p>

男人扔給他一張天涯海角符。</p>

“你的爐鼎印隻需有我的靈力滋養就能緩解,剛才我為你催動靈力之時,一並壓製了爐鼎印。這枚天涯海角符是我親手畫的,即便相隔千萬裡也可傳音。若是爐鼎印再次發作,你用神魂催動天涯海角符傳信於我。”</p>

安無雪繼續閉口不言。</p>

天涯海角符需神魂催動,一旦傳音便會暴露神魂氣息,這張符他是不可能用的。</p>

他接過符紙,隨手扔進靈囊裡,還未什麼,謝折風已經不知去了何處。</p>

本來放在牆邊的春華也沒了影子——謝折風不僅帶走了那些他改過的符紙,還帶走了春華。</p>

剩下的那一個女弟子這才走上前,不卑不亢道:“請隨我來,我為你安排住處。”</p>

安無雪還在想著春華之事,有些惶惶出神,沒有回應。</p>

那弟子看他嘴角掛血,以為他身體不適,上前要扶他。</p>

他擺了擺手,喃喃道:“不,不用。請引路吧。”</p>

他心不在焉地跟著那弟子走了出去,心中回想著剛才的情形。</p>

謝折風那模樣,同幾日前在山門前眾多修士麵前莊肅威嚴的樣子截然不同。</p>

還有春華……</p>

謝折風沒有摧毀春華,反而一直封存著他的本命劍。</p>

這人封存春華,養著困困,剛才還帶走了顯然是他親手畫的符紙,讓人去雲劍門查符紙來源……</p>

都與他有關。</p>

難不成謝折風真的知道他可能沒有死,為了斬儘殺絕,正在查他的蛛絲馬跡?</p>

他從蘇醒之後便隻當上一世的種種從未存在過,就這麼作為“宿雪”活下去,所以不曾了解過任何同自己有關的事情。</p>

但萬一這千年間發生了什麼和他有關的事情……</p>

還是得問一問。</p>

此刻,那弟子為他引路,正巧帶他走過了他親手在霜海栽下的鬆柏旁。</p>

謝折風洞府定於霜海之上時,他在此處栽下幼鬆,對他的師弟說:“霜海常年飄絮,難觀歲月,日後師弟若是不記得在此住了多久,可以來看看它的年歲。”</p>

謝折風卻說:“我瞧不來靈樹年歲。”</p>

“那我來。我來幫你瞧。”</p>

“……”</p>

如今,他停步抬眸,瞧見長鬆挺立。</p>

明月掛於樹梢之上,披著霜雪之色。</p>

領路的弟子回頭:“怎麼不走了?”</p>

這弟子既直接聽命於謝折風,應當知道不少事情。</p>

他思量了一瞬,這才膽怯地說:“這位師姐,仙尊統禦兩界,此地</p>

又是仙尊洞府,我初來乍到,怕犯了忌諱,可否問一問,有沒有什麼不能做的事情,或者是……不能提的人?”</p>

那弟子果然神色微變,支支吾吾的,有些不敢開口。</p>

他轉了轉雙眸,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特意露出方才被冰棱刮破的手掌,示弱道:“方才我不小心觸犯了仙尊忌諱,險些喪命……”</p>

弟子見他掌心鮮血淋漓的,猶豫了片刻,從自己的靈囊中拿了個應對外傷的靈藥給他,歎了口氣道:“倒也不是不能說,隻是……仙尊和諸位前輩們不愛聽,大家都默認不提罷了。”</p>

“既如此,我還是不問了……”安無雪失望垂眸。</p>

“無妨,大家不提,但也並不是全然說不得。你可知仙尊師從上一任仙尊南鶴劍尊,有一位同宗同門的師兄?”</p>

他佯裝躊躇了一下,猶疑道:“可是那位首座?我有聽說過,但我不清楚如今落月峰首座換了何人,不知師姐口中的首座……與我所知的是否有所出入。”</p>

“落月峰至今沒有新的首座,還能是誰?就是那位首座——你千萬彆在仙尊麵前提他就行。</p>

“那位首座本是天賜玉骨金身,南鶴仙尊第一個徒弟,千年前最有希望登仙之人,仙禍之中戰功赫赫。</p>

“你若是去四海臨城,還能看到他留給兩界的四海萬劍陣。還有落月峰萬丈石階儘頭的磨劍石,能在上麵留下劍痕的,隻有曆任仙尊和他。”</p>

弟子語氣中滿是驚歎:“宗門弟子冊卷卷數不儘,他至今仍在首頁。”</p>

他聽著眼前的小弟子談論自己,低頭盯著掌心的鮮紅,抬手,接住了被風從鬆柏枝丫上垂落的霜花,等著那一句千年前就聽了不知多少遍的“但是”。</p>

“……但是他自己誤入歧途。南鶴仙尊隕落之後,那位首座殺孽過重,樹敵眾多。本來修真界看在他是仙尊師兄的麵子上,都不敢與他計較,落月弟子更是敬他這個首座師兄。但他不知怎麼想的,竟然修濁入魔!</p>

“不僅如此,他與當時的離火宗少宗主戚循是莫逆之交,可他居然毀了離火宗的靈脈,導致靈脈之下所鎮壓的濁氣四散,離火宗滿門殉劫。”</p>

安無雪依舊低著頭,聽著那些過往在後人口中不過簡短的幾句話,心裡輕飄飄的。</p>

仿若在聽彆人的往事。</p>

“然後呢?”</p>

弟子說:“哪有什麼然後?修濁入魔者,萬宗皆立斬不怠。可惜萬宗修士圍殺都殺不了他,最終還是靠仙尊出關,大義滅親。出寒劍下,那位自然是死無葬身之地,屍骨無存啦。”</p>

“這與你知曉的有出入嗎?有無錯漏?”</p>

“沒有,”安無雪碾碎了手中的霜花,平靜道,“一點都沒錯。”</p>

作者有話要說</p>

符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