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國記 - 風之海·迷宮之岸</p>

十章十章</p>

1</p>

“李齋將軍，好點了嗎?”</p>

泰麒將頭伸進帳篷，便見李齋正起身躺在床上。</p>

“公!”</p>

因為是次長途旅行，所以從侍從到所帶的物品都被降到最低的限度，因此帳篷裡的一切都是那麼樸素簡潔。不過，由於蓬山氣候宜人，因此也特意選擇了這項輕薄的帳篷，反正也隻是為了擋風遮雨而用的。</p>

在帳篷的深處，李齋正打算起身，但泰麒製止了她。</p>

“不用了，將軍睡著就好了。”邊說著，泰麒將一個小瓶交給了在一旁的侍從。</p>

“這是今天仙女的使者來過了。送來了這個。”</p>

李齋稍稍穿戴好，至少不至於失禮的程度，低頭向泰麒致意。</p>

“真的是太感謝了。”</p>

隨著侍從，泰麒在李齋的床邊坐下，看向了她。</p>

“傷勢恢複的怎麼樣了?”</p>

“多虧了仙女們送來的仙水，已經不痛了。”</p>

“……太好了。”</p>

鬆了口氣的泰麒將腦袋湊了上去。</p>

“要是這些傷痕能夠消失就好了。”</p>

李齋笑了笑。</p>

“請不要擔心。不說仙女們送來的仙水，我畢竟也算是個末位的仙人，即使是受了傷，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p>

看著李齋的泰麒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p>

“……仙人?李齋將軍嗎?”</p>

“雖然隻是州侯師，但隻要成為將軍就能夠登入仙籍，成為仙人。不這樣的話，就不能替州侯辦事了。”</p>

“為什麼?”</p>

這次輪到李齋驚訝了。</p>

“您不知道嗎?州侯不是凡人，而是仙人。州侯的居城之後仙人才可以出入。而且，州侯也是非常長壽的，所以替他們做事的人，也必須是仙人。”</p>

“是嘛……”</p>

李齋看著泰麒的樣子，才明白他是真的不明白。聽說泰麒是才從蓬萊回來的，難道在那邊沒有仙人的嗎?</p>

“神仙本來就是沒有壽命的。”</p>

“有這種事?”</p>

李齋有一時的啞然。</p>

“……公也是神仙啊!難道不知道嗎?”</p>

“我，也是嗎?”</p>

“當然。王原本就是登入神籍的。一旦成為了王就不再有壽命，隻要不做出違背天理的事，也不會死亡。至少，不會因病亡故。”</p>

“是這樣啊……”</p>

“麒麒也是登在神籍上的生物。與王一樣不老不死。即使受傷，也會很快恢複複。不過，麒麟會因為王的失道而生病致死。”</p>

泰麒聽著李齋所說的，慢慢地體會著。</p>

“……那麼，我的歲數也不會在長了嗎?”</p>

“等到公大了以後，就不會再長了。”</p>

“……那……好奇怪……”</p>

“仙女本身也是不老不死的，所以就忘了告訴您了吧!總之，就是這麼回事。”</p>

“啊……”</p>

“一般，在王身邊的人，州侯以及州侯身邊的入都是仙人。”</p>

“隻有王一個人是長壽的話，做不成什麼事吧!”</p>

“嗬嗬，怎麼說呢……仙也是不老不死，但這隻是在身為仙人的時間裡。與神籍不同，仙籍是可以加封與撤除的。”</p>

“不做仙人了的話，歲數還和一般的人那樣會長嗎?”</p>

“正是如此。雖然很少會有人主動這麼做。象我這樣因為成為將軍而入仙籍的人來說，一旦辭去了這個職務或是被免除了這個職務，那就必須返還仙籍。象這樣由王加封為仙，在其手下做事的，就被稱為‘地仙’。”</p>

“咦……”</p>

“除此之外的，靠著自己的意誌成為仙人，不受命於王的，則被成為‘飛仙’。在蓬山上的仙女們就是飛仙了。”</p>

“原來是這樣……”</p>

說著，泰麒歎了口氣。</p>

“之前，我有問禎衛她幾歲了，那時她說不記得了。看來，真的是己經話的太久記不得了。”</p>

“有可能。”</p>

李齋也輕輕一笑。</p>

“所以，公就不要再擔心我的傷勢了。”</p>

“太好了。”</p>

“比起我，公還好吧?身體沒有什麼大礙?”</p>

“恩，已經完全沒問題了。我隻是因為太累，加上見到了血，所以才有點虛弱。本來，應該更早就來探望將軍的，不過蓉可她們一直不讓我出來。”</p>

“……都是我的錯。”</p>

見到李齋責備自己的神情，泰麒否定了她的自責。</p>

“不是李齋將軍的錯！那是因為我是麒麟，所以才……”</p>

“……不。”</p>

李齋搖搖頭。再也說不出什麼。</p>

是因為自己太小看黃海了。她沒有想過在那有她所不能應付的妖魔，對於自己，她太過於自信了。</p>

而且，在同為將軍的驍宗麵前，說她心中沒有疙瘩，那是騙人的。明明感覺到有什麼危險存在，但為了不讓他小看自己，還是執意向著危險而去。</p>

“真的是非常抱歉。”</p>

“那個，……真的不是李齋將軍的錯。誰也沒想到，饕餮會出現在那個地方。再說，將軍不是還用自己的身體保護，想讓我逃跑嗎?如果沒有將軍的話，我絕對不可能收服的了它的。”</p>

李齋看著拚命解釋的泰麒。</p>

“……公的很溫柔。”</p>

“我是說真的。”</p>

麵對泰麒一臉認真的神情，李齋微微笑了笑。</p>

“托仙水的福，看來能趕在正午前下山了。”</p>

泰麒聞自猛地睜大了眼。</p>

“……下山……”</p>

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p>

李齋和仙女們不一樣，不是住在蓬山的。要在下個安闔日秋分時到達東南麵的令巽門。</p>

算算李齋在蓬山也待了半月左右了。</p>

“那麼……”</p>

走出李齋的帳篷，泰麒邊回應著旁人的致意聲，邁著的步子停了下來。</p>

2</p>

“您怎麼了?”</p>

感到有雙大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泰麒回頭一看，就見驍宗站立在那。似乎自己在無意識間沿著已經習慣的路走了過來。</p>

“那個……驍宗將軍。”</p>

那麼，驍宗也隻能在這留這點時間了。</p>

光是這麼想著，心中就開始激蕩起來。李齋還有驍宗就要下山了。</p>

感到自己一直發著呆，泰麒有點不好意思的一笑。但定睛一看，眉頭又皺了起來。眼前的驍宗身上穿著墨黑的盔甲。這盔甲隻有在蓬山初次見麵以及去黃海狩獵的時候才見他穿過，平時，泰麒從未見他穿過。</p>

“您還好吧?”</p>

“……恩。”</p>

“怎麼了?看您一副難過的表情。”</p>

泰麒一瞬，口中含糊不清地說了什麼似的，隨即便歎了口，看向驍宗。</p>

“我隻是在想，離秋分已經不到一個月了……”</p>

驍宗點頭附和著。</p>

“已經到了下山的日子了。我看已經有很多人開冶做準備，決定下山的日子。”</p>

“……是嗎……”念叨著，泰麒再次看向驍宗。“將軍有什麼事嗎?穿著盔甲。”</p>

“這個啊，是這樣的。說著，驍宗便向泰麒屈膝行禮。“能見到您真是太好了。我準備現在就下山了。”</p>

“怎麼……”</p>

泰麒木然地看著驍宗。這番話給他的衝擊，比之血腥的衝擊是有過之而無不及。</p>

“我正打算去跟李齋將軍道彆。”</p>

“……現在……”</p>

驍宗若無其事的笑了笑。</p>

“是的。正好有幾個想要一起去找駒虞的人加入。我還在想也許無法向公道彆了。能夠在這見到太好了。”</p>

環視四周，果然已經找不到驍宗的帳篷了。“現在就要走嗎?”</p>

“這次因為馬匹也要一起走，如果現在不走的話，夜裡就到不了黃海了。”</p>

“但是，晚上的黃海不是很危險?”</p>

驍宗邊起身，邊笑了笑。</p>

“駒虞隻有在夜晚才會出沒，既然打算要去抓了，自然不得不在晚上行動。”</p>

剛想著危險，泰麒便記起驍宗已經習慣了那的危險，畢竟他已經多次出入黃海，還在那抓到了計都。</p>

“……還是不放棄啊。”</p>

“決不放棄!”</p>

“那麼，還會在安闔日來去黃海的咯?”</p>

“如果回去的途中沒有抓到的話。”</p>

泰麒還在猶豫是不是該說，但無意識地口中已經問了出來。</p>

“那麼，還能在這見到將軍吧!”</p>

驍宗直直地看著泰麒。</p>

“很遺憾，每個人隻被允許有一次進山的機會。”</p>

驍宗說著，稍稍帶著點玩笑似的責備笑著。“畢競，要想在安闔日一天內來回於蓬山與山門也是不可能的。”</p>

這樣的回答是理所當然的。即使是速度極快的計都，想要在黃海深處來回也不是能夠簡單做到的。在山門打開後立即飛馳向黃海，於夜晚狩獵，再返回山門，這一來一回時間就已經非常緊張了。</p>

“……但是，驍宗將軍是王師的將軍，一定還會再見吧!”</p>

泰麒看向驍宗，勉強地笑著。然而驍宗回應的卻是一番苦笑。</p>

“很遺憾。”</p>

“怎麼?”</p>

“我不打算回去了。返還仙籍後，我準備離開戴國。”</p>

泰麒無意識地捏緊的雙手。</p>

“……為……為什麼?”</p>

“我不習慣恥辱。”</p>

泰麒睜著眼，低下了頭。</p>

“我不是在責怪公，沒有王的才能，那也是沒有辦法的。”</p>

“但是……”</p>

“請不用擔心。象我這樣的人，即便是在彆的國家也總會派得上用場的。”</p>

泰麒抬頭看向驍宗。</p>

“……那麼，再也見不到了嗎?”</p>

“恐怕是的。”</p>

驍宗還是那麼笑著。</p>

泰麒覺得驍宗對於與自己的分彆一點留戀也沒有。如果自己現在還睡著的話，那他就連招呼也不打的準備下山了。</p>

“即使是要狩獵，時間應該還有，……為什麼一定要現在就……”好不容易說了出口，驍宗仍舊報以一陣苦笑。</p>

“既然自己成不了王，那再在這待下去也隻會被人取笑。我可不想成為彆人口中不知自己輕重的厚顏主人。”說著，驍宗的大手覆上了泰麒。“這樣的表情，公沒有必要介意什麼。這對我這樣的來說，也許是一劑良藥，至少能讓我多少懂得謙虛些。”</p>

因為驍宗毫不介意地笑著，泰麒也想要附和著露出笑顏，但是，他做不到。</p>

遠處有人出聲召喚起驍宗，他便向那人揮手示意後，再次向著泰麒行了一禮。</p>

“我去向李齋將軍道彆。”</p>

“恩……”</p>

驍宗很快就從李齋的帳篷走了出來，瞬間，泰麒就那麼一直盯著地上的石子，一動不動。</p>

“請您保重，也祝您萬壽無疆。”驍宗站在計都身邊說著。</p>

分彆的話。泰麒隻要點了頭，驍宗就會這麼牽的韁繩離開這裡，然後，就再也見不到了。</p>

隻是在腦中想象著，泰麒就覺得無法言語的痛苦。但是，他卻找不劉一個能夠挽留他的辦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