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岸·曉之天</p>
第七章Ⅰ</p>
範國的王暫時回國，等待著李齋們的歸來，而且還把淹久閣讓給了泰麒作為他的病床。從蓬萊帶回來的泰麒，仍然沉睡不醒著，但是象延麒和景麒之類的人無法近他的身體這種事很快就不再發生了。確認過這些事，安心的廉麒也己經備返回漣國了。</p>
“再也沒機會和大家碰麵了嗎？”</p>
麵對李齋的詢問，就要起程的廉麟搖了搖頭。</p>
“我已經和大家都打過照麵了。也確認過一切都已經平安無事……所以，已經可以了。既然沒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了，那我也沒理由繼續呆在這裡，讓需要自己的國家沒人照料。”</p>
可是……，就這樣話說了一半，李齋垂下了頭。廉麟留在金波宮，為了尋找泰麒而花的時間，原本是應該為了漣國人民而使用的時間啊。這段時間以來，李齋他們，從漣國奪走了他們的宰輔。哪怕心情上再怎麼想挽留，也不應該再這樣繼續留住她了。</p>
“所以……”廉麒微笑著說，“既然我已經可以安心了，那麼我也想快點回到主上身邊。如果不早點回去的話，大概也會給主上帶來很多麻煩吧。他可是一個一點也沒辦法讓人的眼光從他身上離開哪怕一下下的人啊。”</p>
李齋也微笑著應和，深深的低下頭，然後目送著廉麟遠去。到了第二天尚隆也留下延麒返回雁國去了。閒散下來的西園裡，秋天的氛圍正在悄悄的退去。</p>
李齋一直留在泰麒的枕邊照看他。李齋如果沒有餘暇照料泰麒的話，桂桂也會來主動地幫她一把。</p>
“還是沒醒過來啊……”</p>
抱著束胡枝子花的桂桂，看著泰麒的睡臉禁不住變得憂愁。如果他眼睛能睜開來的話，桂桂想要他一眼就能看到鮮花，所以他才每天不間斷的把花送過來。</p>
“臉色看上去已經好很多了。”</p>
“真的呢……泰台輔雖然貴為麒麟，可卻不是金發呢。”</p>
“被黑麒麟擾亂了吧。”</p>
“我以為是生病了所以頭發才變成這個樣子，不過陽子告訴我不是的。”</p>
“是嘛。”李齋笑了。</p>
“我本以為泰台輔應該更小一點。”</p>
“長大了不少啊。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六年前吧。”</p>
睡在李齋麵前的不再是個小孩子，說沒有奇怪的感覺是騙人的。年幼的泰麒不會再回來了，就像流逝的這六年無法挽回一樣。</p>
“這六年他肯定一直過得非常的艱辛吧。”</p>
“……艱辛？”</p>
“所以才會生病的吧。”</p>
“啊……是嗎，也許吧。”</p>
“能回來真是太好了。”</p>
是啊，李齋回答道。這時泰麒的睫毛微微動了動。</p>
“……泰麒？”</p>
桂桂“啪”地探出身來。看到泰麒睜開了眼睛而興奮的轉過了身去。</p>
“快去告訴陽子！”</p>
桂桂這股衝出去的勢頭，使得枕邊的胡枝子都晃動了起來。因為剛剛睜開眼睛，目光還朦朦朧朧的，為了看清眼前的東西泰麒揉了揉眼睛。</p>
“……泰麒，你醒了嗎？”</p>
李齋幾乎要貼上去一樣上去盯著他的臉看。他茫然地看著李齋，就像在做夢般地眨了眨眼。</p>
“你終於回來了啊。你還認得我嗎？”</p>
他向上看著，好象稍稍發了會兒呆然後點了點頭。</p>
“……李齋？”</p>
雖然聲音虛弱，但是已經不是孩子的聲音了。平穩而又溫柔。</p>
“是……”</p>
李齋不由得哭了出來。將衣衫下那單薄的身體緊緊的抱住。</p>
“李齋……你的手。”</p>
回抱住她的手觸到了她右邊的殘肢。</p>
“是的。因為調法不當而失去了右手。”</p>
“你這樣沒事吧？”</p>
“當然沒事啦。”</p>
要起身的李齋被那纖細的手臂抓住了。</p>
“李齋……對不起。”</p>
沒關係，雖然李齋這麼回答，不過被她嗚咽的聲音蓋過了。</p>
下官來到了外殿，因為正值早朝議事中，所以下官就對浩瀚打了耳語。浩瀚點了點頭，說了聲打擾了就騰地登上了壇去。在陽子身邊耳語了一句。</p>
“是嗎？”陽子這麼問著，看著浩瀚肯定的神情然後點了點頭。浩瀚退下去之後，陽子又回到了議事中，叫了叫在她背後的景麒。</p>
“……景麒。”</p>
陽子小聲對看起來好像很驚訝，屈身蹲著的景麒說：“聽說泰麒已經醒過來了。”</p>
景麒睜大了眼睛。</p>
“我允許你先行告退……去吧。”</p>
“但是……”</p>
對著拚命壓抑著聲音的景麒，陽子笑了。</p>
“去吧！沒事的。”</p>
半狼狽地退出外殿，景麒向淹久閣走去。在臥室前停下了腳步。在那裡出現了延麒和六太的身影。</p>
“……景台輔。”</p>
臥榻上的人發出了他從沒聽過的聲音。景麒反複的打量著眼前的麵孔，就好象在看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一樣，與此相同的，泰麒也正一臉困惑，像是還無法確認似的不停地打量著他一樣。景麒躊躇地站在枕邊。偷笑著，六太悄悄地離開了。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景麒反而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p>
“跟您添了不少麻煩。真是對不起。”</p>
“不……那個，已經沒事了嗎？”</p>
“是的，您救了李齋以及我的事，我從心裡向您表示感謝。”</p>
這麼安靜的陳述，反而讓景麒越來越困惑。覺得麵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不再是無邪的笑容，不再是稚嫩的聲音，那個小小的麒麟已經不見了。一想到這裡，景麒的胸口因喪失而感到刺痛。</p>
“……不是我的功勞。全部都是主上幫的忙。”</p>
低著臉說的景麒，想到了和泰麒初見麵時在他身邊的王，也早已經不在這裡了，突然覺得，時光的流失竟是如同飛逝。</p>
“景王殿下是胎果嗎？”</p>
他會這麼說，是從誰那兒聽說了什麼吧。</p>
“是的。……還有一個人，她非常想見見泰麒你。現在還在早朝中，沒法抽身過來……不過，她馬上就會趕來。”</p>
是嗎，他這麼一說後，景麒就再也想不到什麼話能接著說下去的了。困惑著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看好，最後還足回到了睡塌上，視線這麼遊移著，又聽到了很小的聲音說著。</p>
“……我做了又久又痛苦的夢。”</p>
景麒啪的回過神來，那因為久病而變的衰弱的臉向他發出了微笑。</p>
“你還記得嗎？和景台輔初見麵的時候，我還是個什麼都不會的麒麟。”</p>
“……啊……恩。”</p>
“你對我真是太親切了，還教了我很多事。然而我卻老是什麼都學不會……景台輔回去以後，雖然我終於能記住了，可是到現在又全都忘記了……”</p>
“泰麒……”</p>
“在這漫長艱辛的夢裡，我一直都有夢到蓬廬宮。……非常的懷念，非常想再見到你。”</p>
說著，他看向景麒。就象曾經的那樣，還是用充滿真摯的眼睛。</p>
“……我還來得及嗎？”</p>
“泰麒。”</p>
“我浪費了很多時間。什麼都失去了，這樣還能來得及嗎？你覺得我還有能辦到的事嗎？”</p>
“當然有了。”</p>
景麒用很有力的聲音回答道。</p>
“你就是為了這個才回來的吧。泰麒你還能做到這樣，就是希望還沒有崩潰的明證。你彆擔心了。”</p>
好的，他像是咀嚼景麒的話那樣閉上了眼睛。</p>
Ⅱ</p>
“……泰麒？”</p>
陽子靠近他叫著，他點了點頭，答曰是的。深深陷入憔悴中的他，還是從臥床中爬起身來，讓她看看自己精神點的樣子。</p>
“您就是景王嗎？”</p>
“……我是中島陽子。”</p>
聽到陽子這麼說的他，偷偷笑了。</p>
“我是高裡。”</p>
陽子喘了口氣。感到了一種近乎狼狽的奇妙氣氛。</p>
“真是不可思議的感覺啊……能和同世界的人，在這裡碰麵。”</p>
“我也如此。受了您諸多照顧，真的非常感謝。”</p>
“這可不是值得多禮的事哦……”</p>
陽子吞吞吐吐的，垂下了視線。</p>
“是嗎。這可並不是你值得向我道謝的事啊。因為我其實等於什麼都沒能為戴國做到。”</p>
“我還是要謝謝你。你把我帶了回來。”</p>
“所以啊，這可實在是太好啦。”</p>
陽子暫時沉默了起來。本來還想，見到他之後要試著跟他說的話有很多很多。自己國家的事情這些那些都想了解。可是現在，卻一時找不到話題似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p>
已經是再也不能回去的地方。變成與陽子完全無關的世界了。隻是找到了無聊的話題，那種令人懷念的感覺也在逐步喪失。要說奇怪的話，從內心感到恐懼。也許，對陽子來說，那邊的家庭也好，同學也好，恐怕不到死的時候是不會忘記的，無法忘記的吧。</p>
“那邊，……一定沒什麼改變吧。”</p>
他們還好嗎？那些人……</p>
“是啊，即使遇到那樣的風暴也不會改變吧。”</p>
“是嗎。”</p>
這樣的話就好。</p>
陽子歎了口氣，笑了。</p>
“現在我們在商量如何拯救戴的人民的方法。對災民的援助是理所當然的。不管怎麼說，真得很想能快些知道挽救那些留在本土的人們的方法。雖然真的很想去拯救他們，不過卻不知該如何去做。”</p>
“真的很感激你。”</p>
“不……這隻是為了戴，況且我們也沒做什麼。你沒必要感謝我。慶現在還很貧窮。雖然可以安置一定的難民，不過能夠救濟的人數還很有限。”</p>
“不過，”陽子笑了，“泰麒回來之後我們就有了依靠，實物方麵就交給我們好了，你儘量好好養病吧。”</p>
“實物？”</p>
“是啊，我提出了這種各樣的建議，不過，對於這邊的人來說我所說的這些就像是天外奇聞，比如說，為了解救戴的難民，設立大使館什麼的，下麵的官員以及延王和延麒都驚訝地說不出話來。”</p>
“……大使館嗎？”</p>
麵對睜開眼睛的泰麒，陽子多多少少有點害羞。“嗯。”了一聲，同時又對著他點了點頭。</p>
“我覺得應該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吧。……隻是想設立一個能代表難民利益的組織。大量的難民湧向慶國和和雁國，我們這邊也應該給予難民適當的保護。不過，也許還有彆的方法，或者這樣根本行不通什麼的。總之我覺得最好先跟彆的國家商量一下。怎樣才能獲得幫助，這對於難民來說才是最需要了解的事情。初衷不過是，考慮到每個國家，沒落或是在困難時期都會產生難民，而如果各個國家都有自己的大使館這樣難道不令人安心嗎？不過，對於他們來講我的想法看起來過於突然而不太能被理解……”</p>
陽子長歎了一口氣。抬起頭，泰麟目不轉睛的看著陽子。</p>
“那個……我說的還是很奇怪吧？”</p>
“不……不是那樣的。我認為景王真的很了不起。”</p>
“不要說那些了不起什麼之類的話……景王什麼的，不要這樣稱呼我呀。隻要想到你和普通的日本男孩子沒什麼兩樣的時候，我會覺得很不好意思的。”</p>
泰麟微微一笑的說道。</p>
“中島小姐，你今年多大歲數了？”被這樣的稱呼著，陽子感到有一點奇妙。</p>
“嗯，大概比泰麟大一歲吧。……說起歲數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說完後，陽子“啊。”的叫了一聲。</p>
“還是叫你高裡比較好吧？”</p>
“叫我什麼都可以……小的時候回來過一次，從那時我就被稱為泰麒了，並沒有什麼陌生感。”</p>
“這樣啊……我到這裡來還不滿三年，所以和泰麒比起來還真的好像是還不太習慣這裡的異類啊。”</p>
“實際上我呆在這的時間也隻有一年。”泰麟的聲音裡與其說是充滿懷念還不如說是有著深深的遺憾。</p>
“……好了。不要再計較多餘的事情了。原本我在那邊的時候，對於政治呀，社會形勢呀什麼的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所以現在，也隻是能說出模糊的或者記得的知識而己。”</p>
“我也認為自己應該沒有什麼變化。因為到現在都覺得好像自己對這裡一點都不了解。我在這裡隻呆了一年，而且一半的時間又是呆在蓬山……可以說留在戴國的時間很少，而且我又還是個孩子，可以說對社會上的事情一點都不了解，隻知道點兒各國間相互交往的事情。”</p>
“那就從現在開始吧。如果你能把自己掌握的知識和我一起分享就太讓人高興啦。不僅如此，泰麒現在還要為我們擔任戴國難民的領頭人……”</p>
“……是啊。”</p>
泰麒點頭讚同的時候，從旁邊傳來嘈雜的聲音。聽到了李齋在高聲叫著：“乾什麼？”的聲音。</p>
“有什麼異變嗎？”陽子說著站了起來，與此同時，臥室的門被打開了。</p>
Ⅲ</p>
闖入臥室的，是幾個男人。看到站在最前麵的那個人後，陽子皺起了眉頭。那是內宰，在天官裡是執掌宮中內宮的司長。在他身後站著的兩個人是在禁門常見到的看門人。</p>
“什麼事？”</p>
即使不問，也知道他們的來意。他們的手裡都提著劍。</p>
“這是……怎麼一回事。”陽子向著闖入者一瞪眼，男人們就立刻衝了上來。</p>
“你太蔑視慶國了。”</p>
說話的是內宰。</p>
“我們想確認自己的王並不是會做傻事的人。但是，你太輕視國家和官員，重視那些什麼也不知道是哪國的草民，踐踏慣例。毫不在意國家的威信和官員的驕傲。”</p>
就是啊，其中一個看門人倒提著劍彎下身子說道。</p>
“把半獸和人相提並論，不僅允許他們登上朝廷，還讓他們當上禁軍的首領。”</p>
陽子感覺臉漲紅了起來。</p>
“你們說的半獸，什麼的。”</p>
突然想拔出劍，但又想起水禺刀已經收好了。</p>
“你給諸官的臉上抹泥，把半獸和土匪帶入宮中深處汙染了宮城。輕視應該充滿威嚴的的官員，而重視半獸和土匪讓他們隨侍在側，結果把宮裡弄的烏煙瘴氣。把半獸還有土匪作為對手，是因為這樣一來就可以不用考慮自己的弱點嗎？把各國的國王和台輔都集合起來，你是有心要和他們搞好關係嗎？就我所想還差的遠呢。不管什麼時候你都要想想是不是能得到上天的允許才好吧。”</p>
陽子啞口無言，隻能睜大了眼睛，急促地喘息。</p>
“住嘴！”製止住守門人的是內宰。</p>
“……他們說話太難聽了，我感到非常抱歉。可是還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們所說的事。我並沒有那麼看不起你，讓其它國家的國王和台輔頻繁的出入我們的王宮我們是沒辦法臣服的。把戴國的將軍藏起來，還打算保護戴國的台輔，你難道忘了自己是慶國的王了嗎。象這樣讓其它國家的國王任意出入究竟所謂何故？你打算把慶國讓給其它國家嗎？”</p>
“……不是的。”</p>
“那麼，為什麼其它國家的人能這樣隨意在王宮的深處隨隨便便地高抬闊步呢。你到底把慶國和慶國的子民當成什麼了。”</p>
“就因為你是女王。”</p>
一個人這麼說道。</p>
“因為私情而讓國家荒廢。象現在這樣如果再不糾正過來，還不是和予王一樣。”</p>
陽子被氣得身體顫抖著突然提出這樣的話題。</p>
幾乎虛脫了的陽子，根本就沒有打算蔑視人民和國家。她感到他們說要讓自己為國家和人民著想，可在這裡說肯定有什麼彆的含義。他們根本不知道內情雖然對他們發火是很容易的。可是，本來就沒打算讓其他人知道實情。事實上，正因為她是陽子，所以才會覺察不到象這樣對她持有這種不滿的其中另有內情吧。</p>
她自己也感到了，就是這麼回事嗎。</p>
無論是誰都隻能從對方的言行來推斷他們真實的想法，如果評價說這樣是沒錯的。那麼隻有那個就評價本身才會開始啟動。根本沒想跟那種什麼都相信，一點懷疑都沒有的人說清楚。</p>
“也就是說……你們現在是要把我殺了咯。”</p>
陽子這麼一問，內宰們微微有些膽怯。</p>
“這樣啊，你們要是這樣說的話我可真是沒有辦法。如果我會劍術就能反抗了，可是不幸的是劍還放在了內殿裡。好象連抵抗都做不到啦。”</p>
“你現在，彆裝出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p>
從看門人的的回答中，聽出了為難的意思。</p>
“……你們想怎麼抓我都沒關係，可是我希望你們彆加害於泰台輔和劉將軍。要說他們在這裡會對慶國有什麼危害的話放他們走就好了。就和慶國有人民一樣，戴國也有人民。除掉自己國家的隱患是你們的權力，而對其他國家的人民你們則沒有這種權力。我希望你們彆做出傷害戴國人民的事來。”</p>
內宰冷冷的看了看陽子又看了看泰麒。</p>
“戴國已經沒落了。在這種時刻，自己舍棄了自己的國家，還要受到彆國保護，象這樣的台輔和將軍就算失去了，我們也不認為戴國人民會有什麼可歎息的。”</p>
“那種事交給戴國人民自己去決定如何？如果和戴國人民也同樣這麼認為的話。那麼他們會用自己的雙手來討伐這兩個人的吧。……這麼說的話，就是隻和你們兩個人來約定了？”</p>
“為了能達成協議，努力吧。”</p>
“現在商量進攻的方法吧。要在麒麟的身邊下手。”</p>
“等一等……”身後緊握著的手微微的顫抖著。</p>
“……如果說沒有民的話，就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了。”</p>
看門人捉住了隨後而來的手。帶領著內相們，陽子走出臥室，被幾個人押著的李齋青著一張臉。</p>
如果可以的話，就不會因為自己的壞習慣而被抓了。</p>
剛想到這裡，李齋突然被撞了出去。</p>
連吃驚的時間都沒有，從身後傳來了悲傷的叫喊聲。站起身來後，她感覺腳扭了，隻好拿劍撐住身體。</p>
尖叫聲。拿劍指著李齋的男人先向陽子的方向進攻。在到達之前就被野獸的前肢刺穿了胸膛。那銳利的爪子染滿了血紅色，在它被拔出來的同時，男人倒地不起。陽子回過神來，她想著應該是有誰在背後救了她一命，可是回過頭來，誰也沒在那裡。隻看到在遠遠的地方，泰麒像被凍住似的，呆呆站著。</p>
“小心自己，注意抵抗！”</p>
陽子回過頭來，看到臉色蒼白的景麒飛奔過來。在那間客廳裡有好幾個人倒在地上，同時還有一些人慘叫著帶著血跡逃走了。</p>
“這件事出現的還真是時候啊……”陽子定定地坐在那裡苦笑著。</p>
“延台輔不是留下使令給你了嗎？為什麼不抵抗呢？”</p>
“……因為當時手邊兒什麼也沒有。”</p>
“即使沒有劍，也請您不要連任何抵抗都不做而放任他們胡來！”</p>
“嗯……啊，無論如何謝謝你們相救。”</p>
陽子這麼說著，景麒咬牙切齒的看了看陽子，賭氣似的把頭扭向了一邊。</p>
“隻要一不在主上的身邊，就總是會出問題，真麻煩！”</p>
“對不起……”陽子笑著，又看了看李齋和泰麒。</p>
“……實在抱歉，讓二位碰到了這樣的事情，見笑了。”</p>
“不，沒什麼。您沒什麼大礙吧？”像被彈起來似的李齋跑上前來。</p>
“嗯，沒有受傷。對了，李齋和泰麒咱們還是先換個地方吧，留在這裡怕會對身體不好。景麒，你也是。”</p>
陽子站在那裡，看著倒在地上的那些人。</p>
內宰已經快要不行了。另外兩個人看起來也像是快要沒氣了。三個人都受了很重的傷，不過到現在為止卻都還沒有斷氣。</p>
快點殺了我們吧。雖然他們這麼講，但是大概這多半並不是他們的真實想法。</p>
不過，因為過度虛脫，無論現在對他們做什麼都會讓他們萬分難受，這到的確是事實。陽子這麼想著。抵抗也好憤怒也好現在都不重要。儘管剛才對於這些企圖反叛的家夥的質問，陽子大聲的吼道說，自己並不是一個愚蠢的王，然而對於這一點究竟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到，她卻真的是不太有信心。如果是在以前，在陽子看來，隻要有天命就可以為王。但是，現在的陽子卻再也不能把天意看作是奇跡的一種。她總覺得，即使這樣，也總歸足一件好事。或者，如果可能的話，有什麼力量可以幫她從這種重責中解放出來的話，也是一件好事吧。</p>
“把那些逃跑的人還有他們的同夥都給我抓起來！”</p>
從那裡走出來的時候，迎麵正碰上急匆匆趕來的六太。在他身後跟著一隊士兵。大概是因為那些犯人正被押解離開，雜亂的嗬斥聲，充滿怨恨的咒罵聲，夾雜在一起，引起了一陣嘈雜的聲響。</p>
Ⅳ</p>
“參加謀反的是以內宰為首的天官，共有十一人，這就是大概的情形。其中，受傷三人，在逃的五人已經派人去追查了。”</p>
陽子一邊聽著桓魑的說明，一邊返回到了內宮。大塊頭的虎嘯卻縮成了一團，在那裡一直候著，一看到陽子的臉，便低下身子叩拜。</p>
“實在是很抱歉！”</p>
“怎麼了？”</p>
陽子眨巴著眼睛，桓魑卻看著她苦笑著。</p>
“不要道歉了。雖然在那樣的場合連一個大仆和下臣也沒有的確是你的失誤。”</p>
“不過，當時也的確是我讓他們都退下去的。”</p>
“雖然是這樣，可是完全沒有任何侍衛，也是下官的失職。”</p>
虎嘯這麼說著抬起臉。</p>
“不是虎嘯的過失。這並不是你的職責吧。”</p>
保護王，是夏宮中射人，特彆是司右的職責。在公務的範圍內，由作為司右下屬的虎賁氏，與此相對的，在“私”的範圍內，則由大仆分彆負責指揮。這裡所說的“私”，實際上是指內宮的範圍。所謂“內宮”，不但包括相當於王宮最深處的後宮，還包括分東西二宮的燕宮。正宮仁重殿，以及一直到進門門口位置的路寢，不僅如此，從內殿到外殿之間的這段也包括在其中。而“內宮”的外圍則被稱作是“外宮”。同時，“外宮”還包括內殿和外殿。原本，作為王隻能出到作為“內宮”最外圍的外殿，並且作為臣子，原則上，隻能進到作為“外宮”最裡麵的內殿。</p>
“大仆的工作是內宮的警衛吧。西園作為掌客殿的一部分，那裡是外宮，而不是內宮吧。”</p>
“這倒是沒錯，但是……”</p>
桓魑像是勸慰似的撫著完全耷著肩膀的虎嘯，說：“如果主上完全不讓虎嘯道歉的話，虎嘯也會站不住腳啊。的確，因為西園是外宮外圍之內，所以在虎嘯的管轄範圍之外。說起來，一般情況下，如果沒有正式的活動，王不出內宮。如果要應公務而外出的話，虎賁氏則應隨從擴駕。但是，這主上去到西園，並不在公務的範圍之內。”</p>
“是這樣啊。因為這畢竟不是基於法或是禮典的公務行為。按照章法，像這次這樣王如果訪問的並不是正式的賓客，在掌客殿訪問客人的時候就應該履行必要的手續，但是實際上是，主上並沒有履行這樣的手續。說起來，自從李齋進到王宮以來，就完全無視慣例和法典，而是隨隨便便。……是我的不對。”</p>
雖然陽子這麼承認錯誤，可是桓魑卻誇張地抬起頭並不看她。</p>
“隻要是王，就沒有哪一個不是我行我素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就不會有國家荒廢或者是滅亡了。因為那並不是因公之務，所以也就不是虎賁氏的責任了。即使如此，也還是需要警衛的。如果說起來，這究竟應該是虎賁氏還是大仆來擔任此職，那麼應該是由大仆擔任吧。”</p>
虎嘯因自責耷拉著腦袋。</p>
“是這麼回事兒吧。怎麼會怎樣呢？因為在那裡的都是他國的王或者台輔，從來隻是做好分內該做之事。因為我總覺得怕影響到人家而不好頻頻登門，甚至還怕他們會覺得我有窺視或竊聽之意。因此，陽子這次前去探望她親密的朋友，雖然是一個人毫無防備的出去，但是，因為她經常這樣在內宮裡走來走去，所以……就完全沒放在心上……”</p>
虎嘯他們，一直護送陽子到西園，就回避了。陽子說，去西園的話，來回都送到這兒就可以了，虎嘯他們想了想就沒有拒絕。</p>
“這就是虎嘯的不對了吧。在內宮，警備鬆懈也沒所謂，那是根本上不過是因為有危險的人進不來罷了。內殿也好外殿也好都有眾目，而且，每一個宮殿，每一座建築都設有警衛。但是，西園並不是這樣。就像這次，因為要會見的並不是正式的賓客，這樣的情況下，自然也不會設置禮典所需要的警衛。而隻要是能夠出入燕朝的人，無論是誰，都能夠接近西園。這次實際上，就是這麼回事兒吧。”</p>
“嗯……”點了點頭。</p>
桓魑隻是苦笑了一下，說道：“虎嘯作為大仆是失職了的，所以必須允許他向你道歉。與此同時，下官還向懇請主上能準臣上奏。”</p>
“何事？”</p>
“這次事情的發生，主上您也難脫其咎。儘管主上對什麼事情都不拘君臣之禮，說起來這是主上獨特的地方，不過，如果對待法度甚是輕率，甚至是無視規章的話，恐怕就會生出不必要的事端。作為主上身邊的官員，就有作為官員的職分。所以下官決不能在己生枝節的時候，還看著主上這樣的態度而視而不見。一旦主上無視慣例和法則，那麼下麵原本被慣例和法則約束的臣子就會慢慢地也會變得目無法紀。因此，在這件事上，請您不要斥責大仆。”</p>
“那麼，你到底想說……”</p>
“我想說的隻不過是，主上讓虎嘯道歉，和主上原諒虎嘯原本是兩回事。主上是誤解了我的話了。如果不讓虎嘯道歉的話，那就暗示著他沒有犯錯。而作為王，則無論如何是絕不可把臣子的犯下的罪或者一時的懈怠當作沒有發生過的事的。即使是主上身邊親密的人，也不可以這樣。不然，一定會有人說他是主上的寵臣。這樣一來，作為虎嘯就站不住腳了啊。”</p>
“啊……是這樣啊……”</p>
陽子自己嘟囔著的時候，浩瀚走了進來。</p>
“唉呀！你們…原來是在這兒呀！”這麼說著，浩瀚走到虎嘯麵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