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破案(下)(1 / 2)

大明英華 空穀流韻 2427 字 1個月前

劉時敏揮手讓織錦坊的壯漢退到一邊,複又問胡桂花:“四天前的夜裡,你家是不是有什麼動靜?”</p>

胡桂花磨盤大的臉已經明顯漲紅。</p>

“回公公,沒,沒什麼動靜啊,草民的染坊,夜裡不開工。”</p>

劉時敏眯著眼,意味深長道:“對啊,你是開染坊的,又不是開酒樓的,再說,開酒樓的,也不會半夜搗鼓這事兒啊。”</p>

說完,打了個手勢,隨從便推上來三個人,男女皆有。</p>

劉時敏將麵孔一板:“胡氏,這些街坊,你不陌生吧?這個,就住你隔壁,磨豆腐的。這個,是收夜香的。這個,是郎中,對熬藥的時辰有講究,有些藥,得在夜裡熬。今兒一大早,咱家的人都快把前後幾條街刨個底朝天,挨家挨戶地問,才找出來他們幾個。來,你們幾個,說說,那天夜裡聽到什麼稀奇?”</p>

“回公公的話,聽到,聽到染坊裡頭,在殺雞。”</p>

三人唯唯諾諾地給出相同的回答。</p>

“半夜為何殺雞!說!”劉時敏忽地轉向胡桂花,當頭怒喝一聲。</p>

周遭諸人,包括陪同而來、卻被劉時敏勒令暫時站在門外的上海知縣,都不由打個激靈。</p>

然那胡桂花,果然比尋常婦道人家要心神老練些,仍狡辯:“民婦,民婦今歲忽然得了隱疾,從遊方和尚處得了個偏方,說是要在子夜時分取雄雞的血,浸泡秋棗蒸熟後服用,就能病愈。”</p>

劉時敏冷笑一聲,不再與這婦人廢話,衝門外道:“上海縣,帶著你縣仵作、捕快進來。”</p>

他點到名的人,趕緊畢恭畢敬地魚貫而入,袖手而立。</p>

劉時敏示意自己帶來的隨從,掏出一個瓷瓶,拔了塞子給仵作聞聞。</p>

“這可是你們用來驗人血的濃鹽醋汁?”</p>

“回公公,是。”</p>

“好,把東西擺出來。”</p>

應著劉時敏的吩咐,隨從陸續端出三個陶盆,兩個裝了雞血,第三個裡頭,卻是一團泥土。</p>

劉時敏道:“灑。”</p>

隨從聽命,在地上鋪展開一幅白色棉布,將第一杯雞血倒在上頭,然後滴入鹽醋汁。不多時,那部分變成了淺淡的紫紅色,與雞血本來的色澤大不同。</p>

劉時敏親自踱到幾個大染缸前查探一番,指點隨從道:“這一盆染漿,是加了石灰的大葉榕,來取。”</p>

隨從於是又從所帶的竹箱中取個清漆木勺,舀了染漿澆入第二碗雞血裡,雙手捧了晃蕩片刻,潑了些到白布上,再淋上鹽醋汁。</p>

上海縣的知縣,帶著屬下們上前觀看,那仵作奇道:“咦,小,小人也是頭一回曉得,雞血摻了這染漿,遇到鹽醋汁竟不再變色了。”</p>

劉時敏冷笑一聲,對上海知縣道:“仵作的意思,是和人血一樣。”</p>

胡桂花趴在地上,抵額埋臉,兀自顫抖。</p>

最後,一個點燃的風爐被拎上來,劉時敏的隨從將第三個陶盆直接放在風爐上炙烤。</p>

不多時,那黃泥上原本紅褐色如陳血的一部分表麵,明顯析出白色的粉末顆粒。</p>

劉時敏扭頭,揶揄知縣:“你這上海縣,是個福地嘛,一個小小的尼姑庵後頭的黃土,竟還能輕輕鬆鬆燒出石灰來。”</p>

上海知縣雖隻七品,也不是顢頇之人,心裡早已斟酌好了開口審問的第一句話,立時對胡桂花厲聲道:“胡桂花,你從實招來,怎麼與兒子合謀殺了楊姓徽商,還嫁禍九蓮庵的尼姑!”</p>

胡桂花在聽到劉時敏說燒出了石灰時,已身子一軟歪在地上,但知縣口中的“兒子”兩個字,又令她針紮般一個激靈,跪直了身體,仰麵大聲陳說:“大公公,大老爺,此事與我兒全然無關,他那日出徭役,去修縣學,晚上睡在學堂裡,許多鄉親可以作證的。”</p>

知縣森然道:“此事?此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可有同謀,如實交代給劉公公聽!”</p>

胡桂花聲音發虛:“我交代,交代……”</p>

……</p>

張岱和張燕客,在驛站中焦急地等待。</p>

“這位爺,你找誰?”</p>

過午時分,庭中擦拭門廊的夥計,瞪著直奔上房門口的皂靴小官人,剛開口問了句,就見那人摘了紗帽,撕了人中上的八字胡,竟是個女子。</p>

張燕客在窗下早已瞧見,急急邁步出來,唬著臉轟那夥計:“這是吾家在鬆江的朋友,你快滾到外院去,我們有事要談。”</p>

鄭海珠將紗帽和假胡子往院中的石桌上一撂,對張燕客道:“三公子,看你把那小夥計嚇得,我剛想請他給我倒碗水喝。”</p>

張燕客一拍巴掌,道聲“這還不容易”。</p>

他殷勤地進屋,提了茶壺茶盞出來,沏上一杯,敬獻到鄭海珠麵前:“鄭姑娘辛苦,本公子瞧你這臉色,就知道必已揪出真凶。怎樣,是不是那染坊的人乾的?”</p>

張岱拍拍弟弟的肩膀,示意他彆急著逼問,自己也在石桌對麵坐下來,看著鄭海珠渴得如牛飲水,輕聲道:“緩緩氣,慢慢說。”</p>

鄭海珠將第三盞茶一飲而儘,先給出定論:“你們可以放心了,荷姐確是被冤枉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