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合開保險公司吧,戚總兵(1 / 2)

大明英華 空穀流韻 2371 字 1個月前

戚金眯著眼睛,看看自己這個義子。</p>

吳邦德今年二十有三,其實若論年紀,給戚金當孫子也綽綽有餘。</p>

但老吳家就剩這一條血脈了,戚金當年在薊州,被吳惟忠從蒙古韃子裡搶下過一命,二人並肩浴血多年,現在老吳去天上享福,他戚金得看護著吳家的唯一火種,認作最小的義子,帶在身邊。</p>

戚金想讓吳邦德走科舉的路,畢竟這個世道,文官才能得勢,武人受儘欺壓。</p>

偏偏吳邦德表麵看氣度儒雅斯文,骨子裡大約還是流著祖輩剛勇尚武的血,平日裡仍愛與戚金的親衛家丁們混在一處,更常向義父戚金討教軍務。</p>

此刻,戚金對吳邦德道:“你說得沒錯,你老子我也估摸著,遼東一亂,朝廷還是得來尋我們戚家軍。”</p>

老將軍又歎口氣,站起來,向鄭海珠道:“鄭姑娘,老夫和邦德,先帶你去看看操練,再說旁的。”</p>

一老二小從總兵府後門出去,繞過一段城牆時,鄭海珠指著殘舊的牆體問道:“這可是東吳孫權時候的鐵甕城牆?”</p>

戚金拍拍牆磚:“是那時候的,莫看殘了,留下來的半壁還是這樣結實,彆說千年前的投石機,就是如今,也擋得住大炮。</p>

鄭海珠抬頭仰望鐵甕城:“洋人那邊的泰西諸國,都是小領主的城堡,結構空虛,泰西人的火炮,最初不過是替代投石機,轟塌那些空心城牆。但我們漢人,自古是州府大城,梯田大堤似的厚實本體,攻城之法,還是以進攻方壓製守軍、破壞城上火力、伺機登城為主。”</p>

戚金和吳邦德,本已準備繼續往前走,忽地都停下腳步,回頭盯著鄭海珠。</p>

他們第一次知道,這世上,有年輕的平民女子,能津津有味地說著武器與攻城戰術,比琢磨釵環首飾、繡花樣子,還細致。</p>

鄭海珠又道:“火炮當然是必要的,譬如,有敵攻到城下,管他是韃子的騎兵,還是倭國的步兵,城上往下直接轟他娘的,他們難道還是銅頭鐵臂不成?但一味守城,終究被動,現下的情形,女真人和北元韃子一樣,弓馬嫻熟,精於野戰,我們大明還是要找出針對女真人的打法,所以武備方麵,得有大量輕裝的火器,騎兵和步兵都能隨身攜帶,而且,彆總愛炸膛,最後隻好當鐵棍子使。”</p>

戚金聽到最後一句,到底不再掩飾目光中的詫異,而年輕的吳邦德,則直接笑了出來。</p>

作為戚家軍的後代,吳邦德當然能聽得出來,鄭海珠最後那句,笑點在哪裡。</p>

那是說的三眼銃的梗。</p>

當年戚繼光的兵,所配的火器,鳥銃為主,三眼銃為輔。戚繼光明確看不上三眼銃,和徐光啟的判斷一樣,認為三眼銃膛短無力、準頭不好,容易炸膛自損,難怪士兵們最後僅僅拿三眼銃作為近戰敲頭的冷兵器。</p>

戚金點點鄭海珠:“丫頭,嘴有些毒啊,不過看來,挺懂火器。”</p>

鄭海珠坦誠地笑笑:“戚總兵,我在澎湖經曆過海戰,親見顏大哥他們,和弗朗基人用的火器,除了轟船的後裝炮,還有輕便的快槍。快槍就是比常見的鳥銃槍管更長,火藥在槍管裡做功時間多,射出去的速度快,自然能射得更遠,破甲能力也更厲害。”</p>

戚金聽不懂“做功”這樣的現代物理術語,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聽得懂鄭海珠的言下之意。</p>

他撇撇嘴:“丫頭三句話離不開你那天神一樣的福建老鄉。嗬嗬,海寇嘛,有錢,什麼新鮮的好玩意兒弄不到?”</p>

吳邦德蚊聲喃喃:“從前首輔在的時候,少保他老人家,也不缺錢。”</p>

“放肆!”戚金聽他又提已經死了的張居正,低斥他,“說這胡話,你不要腦袋了?”</p>

老將軍沉著臉,引領不敢再出聲的兩個年輕人,踩過夏季散發著淤泥臭味的亂草地。</p>

他登上一個高坡,才又開口道:“丫頭,老夫是個粗人,但起碼的禮數還是懂的,請你到校場來,是要當麵謝你。”</p>

戚金先指著東邊操持著各種並且,結成小陣的步卒道:“那是我們浙兵,他們是吃朝廷的餉銀的,月糧是一兩五錢,出去打仗的話,行糧每月另算二兩。”</p>

鄭海珠定睛望去,看得出每個小陣大概十來人,兵士拿的武器各不相同,外圍的糖葫蘆串似的叉子十分醒目,估計就是狼銑。</p>

戚金帶的營兵,果然精神風貌了得,虎虎有生氣,和大明許多老狗趴窩似的衛所兵,完全不一樣。</p>

“這是戚少保的鴛鴦陣吧?”鄭海珠問。</p>

來鎮江會晤戚金之前,她已經找盧象升做老師,將戚繼光從唐順之那裡繼承發揚的鴛鴦陣,突擊學習了一遍,用來和戚金套近乎。</p>

戚金點頭:“是鴛鴦陣,不過義父在世時就強調過,此陣適合南直隸到閩地的丘陵溝壑之地,或者應用於巷戰時。設若大漠遼東,地廣原闊,韃子的騎兵悉數壓過來,疾馳如風,這種陣法用不上。”</p>

戚金又轉向西邊擺滿草垛、馬匹穿梭的大片砂礫地,肅然道:“鄭姑娘,那支五六十人的隊伍,就是去歲馬將軍幫著練過一陣的騎兵。他們的祖輩父輩,其實也是我們浙江義烏人,因跟著我們去北方,這些孩子就生在了薊州,倒是從小就上過馬背的,是騎兵的好料子。可惜,他們雖承襲了軍戶,這幾年卻領不到軍餉,有些甚至隻能去做馬夫、纖夫那樣的苦力,活活累死、凍死的,不少……”</p>

戚金說到此處,言辭滯住,迅速地眨巴起雙眼,忽地抬手拍在自己太陽穴處,罵一句“黃梅天的蚊子真他娘的凶”,然後作勢抹一把麵頰。</p>

鄭海珠始終凝神觀察和傾聽,如何瞧不出來,戚金這是說起老部下的後代們,辛酸乍起,在掩飾自己的哽咽。</p>

吳邦德忙接上話:“鄭姑娘,我義父將浙江的田產賣了些,湊出每人七八兩的安家銀子,先將頭批幾十個青壯和家眷招募到鎮江來,又從附近民代官養的馬廄裡,買了二十匹朝廷不要的馬,大夥兒輪著騎上去訓練,組成這支騎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