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海珠忍住胸中湧上的厭惡，告訴李貴妃，自己聽魏忠賢說了娘娘的難處後，立刻去信，讓自己從前的屬下、如今受雇於魯王府的宋先生來京，去昌平實地勘測後，一定能想到解決目前抽水和將來排水的好辦法。</p>

李貴妃見這婦人說得誠摯，思忖片刻，也想不出這裡頭有什麼自己吃虧的地方，便欣然道：“成，你出了這個力，也算是把當年在通州得罪我們李家的錯處，彌補了。”</p>

魏忠賢嘿嘿笑著：“娘娘，通州那回，正是奴婢跟著娘娘的莊頭一起辦事的，當時，鄭夫人給幾個鄉民說話，其實也是受了左光鬥的蒙騙。”</p>

這麼一講，李貴妃更作了恍然大悟之態，盯著鄭海珠道：“我說你怎麼比從前明白些了呢，定是覺得，那些文官就沒幾個好東西，還是與我們親近些好。”</p>

鄭海珠擺出一副“娘娘英明”的表情。</p>

第一步棋走完，魏忠賢繼續留下來聽李貴妃擺譜，鄭海珠則出了翊坤宮往南，去文華殿，看看自己的兩個得意門生。</p>

歲初，朱由校受封太子，朱由檢受封信王。</p>

朱由檢才十二歲，雖成了親王，還能在紫禁城住幾年，才就藩，所以仍與皇兄一同去文華殿讀書。</p>

主管皇子進學事宜的孫承宗，根據朝廷的旨意，很快要去宣大鎮擔任總督，填補崔景榮離職後留下的空缺。</p>

恰好盧象升中了二甲進士，左右是要授予外州官職的，孫承宗又特彆喜歡這個不隻嘴上空談的東林新秀，便稍加運作，讓吏部安排盧象升去大同做推官。</p>

鄭海珠聽說後，欣喜不已。</p>

孫承宗、盧象升、張名世、馬祥麟、滿桂……這麼一來，宣大重鎮，從文到武，都是能臣悍將了，而且通過自己這個中間人，可以進一步整合資源。</p>

等馬祥麟和滿桂往東，到大寧鎮與黃尊素、黃祖德會合，將大寧修起來，紮紮實實地駐進敢於和韃子野戰的軍隊，喜峰口外到宣大北邊的防線，就築牢了。</p>

盧象升也對這個上任地點十分滿意——他這個軍事迷，終於可以去到大明的九邊重鎮之一，就像鄭夫人他們在遼東的撫順、塞外的蒙古一樣，實踐火器禦敵、殺敵的打法了。</p>

隻有朱由校和朱由檢不大高興。</p>

他們太喜歡講四書五經不枯燥、做各種戰船更好玩的盧師傅了。</p>

朱由檢甚至與哥哥出主意，要不乾脆去稟報天子父親，讓盧師傅娶了他們的妹妹六公主朱徽妍。大明的讀書人一做了駙馬，就不能再做官。</p>

朱由校還真將此話聽進了心裡，隻因更親近鄭海珠一些，便把這想法先去與鄭師傅說了，結果被鄭海珠直截了當斥了幾句，說他們如果真的敬愛盧師傅，怎會阻礙盧師傅的報國之誌。</p>

今日，是盧象升前往宣大上任前，最後一次給兩位皇子講課，鄭海珠自然要去看看。</p>

她剛過了文昭閣，忽聽身後有人喊：“前頭，可是鄭夫人嗎？”</p>

鄭海珠回身，見是一位身著褐綠五品翰林官袍的男子，雖看著有四旬年紀，眼角的魚尾紋頗為明顯了，麵容五官卻還清俊。</p>

隻是那目光，既想表達儒雅君子的禮儀有度，又分明透出藏不住的傲視與參研意味，令鄭海珠的第一觀感，就不太舒服。</p>

“尊駕是？”</p>

“噢，本官右春坊中允，錢謙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