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她卻是理直氣壯：“咱隻要抓了張三一個，狠狠處置一回，他李四難道還敢？再說了，我們又沒做錯任何事情，憑啥咱們女人受了苦遭了罪不說，還得照顧他們的麵子，自己打落牙齒和血吞？這世上哪兒有這麼欺負人的事情，姐妹們你們說是不是？！”</p>

屋裡沉默了片刻，才有人回應了一句：“沒錯！我們什麼都沒做錯，憑啥還要覺得心虛？搞得倒像是我們做錯了事一樣！”</p>

“唉，話也不能這麼說，畢竟都是街坊，這以後見了麵多尷尬啊。再說人家也會覺得你做事太絕，出了這種事，總歸是要怪到女人頭上。怪就怪自己命不好，攤上了，沒法子。”</p>

劉大姐可不樂意了，就連方才那羅大姐也是滿臉不讚同，“可彆這麼說，我們村上的宣傳員說了，這個啥…叫啥環境？”</p>

立刻有人提醒道：“輿論環境！”</p>

“哦，對，輿論環境可以改變的。城主一直鼓勵女子們不僅要出門，還要自立自強，就得把像你們這種怪罪自己的想法給改變過來！唉，我讀書不好，說不清楚！哪個姐妹來說說！”</p>

劉大姐卻主動請纓，她可是在兒子的監督下上過初級班課程的人，自詡是這裡麵文化水平最高的，因此當仁不讓的說道：“就是說，以前咱們不許女子出門，久而久之大家看到女子單獨出門就會覺得她拋頭露麵的不守規矩。可如果像我們金州府，城主一方麵鼓勵我們女人出門，讓我們女人做工，也鼓勵那些店鋪、小商販、私塾裡招聘女人做工，另一方麵又嚴打那些鬨事的男人，那時間久了，大家就會慢慢的覺得女子做工掙錢才是正經道理！”</p>

見興元府的婦人們一臉迷惑，似乎覺得她說得很深奧，劉大姐著急的抓住一旁觀戰觀得津津有味的鳳兒和連氏，“來來來，這兩位是咱們裡麵官最大的，讓她們來說！”</p>

興元府的婦人們不察，原來這不起眼的連氏竟也是個當官的。</p>

“連大姐也是當官的，這…女子真的能當官啊，這當的啥官啊？”</p>

有人好奇的問著。</p>

鳳兒卻拉了拉連氏，連氏自然知道這是在彆人的地盤上，說她自己是反賊，豈不是找事？</p>

連氏卻絲毫不慌，有些模棱兩可的說道：“不是啥正兒八經的官，就是負責幫助女子們招工掙錢給他們提供崗位的，你們可以把我當做管事。不過我們那兒，女人確實是能當官的，城主從全民教育開始，就強製女娃也必須讀書認字，男女一視同仁。諸位姐姐，彆說，姑娘們不比男娃差！我們那兒的姑娘，各個拚命得很，甭管是做活還是讀書，都比男娃舍得下力氣，也更舍得吃苦！彆的說起來都是虛假的，就說我們那兒的私塾考試，每次都是女娃考得更好！這說明什麼，說明女娃不比男娃笨，她們隻是缺少機會！我們這些人也一樣，千萬不要妄自菲薄，你們要是去了金州府，就知道那裡的機會遍地都是，不管你是男的女的，隻要肯舍得下力氣，就能掙到錢！”</p>

連氏的聲音娓娓道來，不急不躁，倒是平白增添了可信度。</p>

加之她又是個管事的，天生自帶三分氣度，因此更讓人信服。</p>

“那金州府真有那麼好？這說起來那位山大王還是有幾分本事？”</p>

“那可不是！”金州府的婦人們一臉自豪，“我們城主那是天上有地上無的人物！是仙童轉世！你們沒聽說過我們城主的名號，那總聽說過嵐縣豬吧？”</p>

提到嵐縣豬，大家的熱情明顯更高了，“嵐縣豬！聽說過，說是嵐縣豬吃起來沒有膻味、肥而不膩、肉質鮮嫩，就是價格咬人！我隻聽我以前的東家提過，他家那少爺經常吵著鬨著要吃嵐縣的豬肉咧！”</p>

“對了嘛，那嵐縣豬就是我們城主扶持起來的！也不知道城主怎麼想的法子，那豬半年就能長到兩百斤！如今嵐縣那邊，家家戶戶都養豬，”</p>

“兩百斤！”</p>

這個消息比女人當官還要讓人震撼！</p>

“那不是嵐縣的人天天都能吃肉？！”</p>

“天爺，頓頓五花肉，這哪兒是人過的日子啊！分明是神仙過的！”</p>

“所以我說嘛，嵐縣那邊到處都是機會，而且我們嵐縣，來了就分田發戶籍，你們不知道吧，我們那邊的女兵，每個人都分五畝田呢！而且是實打實的，上了官府的田糧冊，蓋了官印那種！”</p>

這五畝田的衝擊對於從來沒有過田地的興元府婦人們無疑是一拳重擊！</p>

“女人分田？瘋了吧！那他娘家可會同意？嫁了人怎麼辦？是留給娘家還是婆家？這不妥！不妥！不愧是山大王，做事也太沒章法了！”</p>

“哪裡不妥！分了田那田就是你的，跟著你的戶籍走，你願意給誰就給誰！你願意賣掉就賣掉！若是嫁到了其他村子，你就再買！總歸是在你名下的！”</p>

“可是村子裡哪裡會有地賣給女人！就算買了，衙門又哪會允許女人的名字上魚鱗冊？沒有魚鱗冊，那地就不是你的！”</p>

“那是你們興元府！我們金州府女人的地都能上魚鱗冊！若是不給上的，你就去府衙告狀，一告一個準兒！”</p>

兩撥人馬吵得不可開交，鳳兒也聽了半天，卻並不阻止，甚至聽得津津有味。</p>

以前金州府的情況隻大約在城主的信上見過，如今聽這些婦人們說起，她才覺察出來金州府那邊是怎樣一個不同的世界！</p>

城主說過的那個世界，那個自由和公平的世界，正在一點一點的堆積。</p>

鳳兒心裡熱血沸騰，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如果真有那樣的世界存在，她就是肝腦塗地也願意前往。</p>

而連氏隻好在中間做和事佬拉開雙方，笑著勸道：“行了，這一下午儘拉家常啦，事情還做不做了？這時間可就是前哪，多耽誤一刻鐘，那就是十幾個銅板呢！”</p>

果然一提到錢，興元府的婦人們一下清醒了過來。</p>

金州府是夢，而眼前的活兒卻是現實。</p>

很快，眾人漸漸安靜了下來，埋首開始工作。</p>

可到底希望的種子播了下去，沒有人能阻止其生根發芽，最開始那三個娃兒的寡婦似乎一直有心事，做活也開始心不在焉，最後還是沒忍住，壓低聲音問那劉大姐。</p>

“大姐，那金州府真有那麼好？”</p>

劉大姐眉梢一揚，“好不好的，你自己去一趟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嗎？”</p>

那人訕訕的笑，似有些不好意思。</p>

看著那婦人粗糙的雙手，劉大姐到底於心不忍，便放了一句實話：“我實話跟你說吧，你要是在興元府過不下去，就去金州府吧。咱們那兒雖然是反賊的地盤，但是我們城主那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善人，你去了絕對能養活三個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