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籲了口氣,看著陛下似乎樂在其中,就喜歡往人多的地方鑽,可急壞了蕭敬,隻怕外頭的不少暗衛,也都急的</p>
滿頭大汗了吧。</p>
劉健笑了笑,便沒繼續理會下去了。</p>
……</p>
朱厚照坐在了正中,大刀闊斧,很有幾分院長的氣勢。</p>
方繼藩坐在他的下側,麵帶微笑,今兒算是大賺了一筆,不虧。</p>
四個門生,一字排開,站在了朱厚照和方繼藩的身後。</p>
這四人,猶如四大護法一般,個個精神奕奕。</p>
尤其是歐陽誌,麵對這熱火朝天的場景,麵上竟無一絲波動,這份氣度,令所有人折服。</p>
坐在對麵的文素臣,卻顯得有些焦慮,他仿佛看到,對麵的方繼藩,那笑容裡,似乎在說,哈哈,這群送銀子來的傻瓜。</p>
文素臣是個讀書人,讀書人都敏感,一想到這個,他就想嘔血。</p>
王守仁笑吟吟的上前,作揖:“學生見過文先生。”</p>
落落大方,麵上含笑。</p>
文素臣起身,拱手作揖還禮:“王編修,久仰。請……”</p>
茶肆裡,安靜了下來,鴉雀無聲。</p>
看著文素臣舉止淡定,眾人紛紛暗中點頭。</p>
再看王守仁,道:“請文先生先請。”</p>
語氣平和,亦有儒者風範。</p>
文素臣捋須,微笑:“那麼,冒昧了。”</p>
他頓了頓,道:“程朱理學興盛數百年,王編修亦曾讀程朱,否則,如何金榜題名,卻何以反程朱?”</p>
第一個問題,使沉默的看客們,都屏住呼吸了。</p>
這是一個要命的題,天下的程朱門生千千萬,你王編修何德何能,敢反亞聖?</p>
背後的意思是,你憑啥,如此自不量力!</p>
王守仁搖頭:“學生不曾反程朱。”</p>
文素臣笑吟吟的道:“那麼,格物致知,深格其物,便可知自然之理,這些,王編修認同嗎?”</p>
王守仁搖頭:“不認同。”</p>
“……”</p>
許多人暗暗搖頭,這才剛開始,就中陷阱了。</p>
王守仁,看來不過如此。</p>
人群中某處,某個人心裡咯噔一下,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王守仁,眼裡不由的掠過了些許失望,就恨不得他親自來登場了,可他還是忍住了,沒有做聲。</p>
文素臣笑了:“你既不認同格物致知,自然是反程朱。”</p>
“不對。”王守仁搖頭:“學生不認同格物致知,是因為學生在格物之中,沒有明白到自然之理。”</p>
“什麼?”</p>
“學生曾格過竹,格了三天三夜,也沒格出什麼來。”</p>
“……”文素臣皺眉。</p>
王守仁反問道:“文先生格過竹嗎?”</p>
文素臣搖頭:“沒有。”</p>
“那麼,文先生格過什麼?”</p>
“這……”文素臣覺得這家夥腦子秀逗了,格物……怎麼就成了格竹了呢。</p>
“竹不是物?”似乎王守仁料到文素臣可能會鑽空子,直接將文素臣的退路封死。</p>
文素臣微微笑道:“萬物皆可格,這話沒錯。”</p>
“那麼,何以學生格竹,卻並沒有了解自然之理呢?”</p>
文素臣深吸一口氣,這王守仁,還真是會糾纏啊,咬著一個格竹,死死的追打自己,明明大家研究的是理論,你老提竹子乾嘛。</p>
“其實……老夫以為,物者萬物也,格者來也,至也。物至之時,其心昭昭然明辨焉,而不應於物者,是致知也,是知之至也。知至故意誠,意誠故心正,心正故身修,身修而家齊,家齊而國理,國理而天下平。此所以能參天地者也……”</p>
文素臣一口氣,直接放出自己的大殺器。</p>
許多來助威的人,紛紛暗中叫好,文先生果然是大儒,引經據典,張口即來。</p>
王守仁則是一臉不解的樣子:“可是……何以格竹,不曾格出萬物之理?”</p>
“我們且先將竹子放一邊。”文素臣沒有這麼無聊,不曾格過竹子,所以,自然而然的,他不能在格竹上,有啥心得體會:“我們先從格物致知、正心誠意開始……”</p>
“若格竹不知其意,那麼,格竹有何用?格物又有何用呢?”王守仁突然聲若洪鐘一聲,大喝道:“格物不能致知,無知如何正心,心不正,又如何誠意,意不誠,如何修身,身不修,何以齊家,家不齊,如何治國,國不大治,天下難平!”</p>
文素臣紅著臉。</p>
這王守仁……還利的口舌啊。</p>
他明明年輕,嘴上無毛,自己的兒子,都比他大,怎的嘴巴這麼厲害。</p>
文素臣深吸一口氣:“狡辯!”先聲奪人的嗬斥了一聲,文素臣同樣厲聲道:“一個格竹,就可以否認格物致知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