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最欣賞的，就是朱厚照的魄力。</p>

彆人不敢乾的事，他就敢乾。</p>

彆人不敢背的鍋，他毫不猶豫的背起來。</p>

真是了不起啊。</p>

朱厚照道：“現在就製？”</p>

方繼藩搖搖頭：“不可，咱們得按國朝的規章來，先要守法，我這便先上一本奏疏去。”</p>

……</p>

兵部尚書馬文升，突然想要致士了。</p>

日子……真的沒法兒過了啊。</p>

交趾叛亂，陛下命兵部上一道章程，可這交趾遠在千裡，自己能有什麼主意？</p>

麵對陛下的不喜，朝中諸公的質疑，馬文升越來越覺得，自己身邊肯定出了一個掃把星。這掃把星是誰呢？</p>

他總用疑竇和挑剔的目光，看著身邊的人。</p>

今日一早，突然宮中來人，讓自己覲見。</p>

馬文升不敢怠慢，匆匆至午門，而後入宮，到了暖閣，便見陛下眉頭深鎖，還在過問交趾之事：“交趾至今還未有消息嗎？”</p>

劉健搖頭，對於交趾布政使司之事，劉健也是憂心忡忡：“陛下，還未有音訊。”</p>

弘治皇帝凝視著劉健，道：“朕聽說，朝野內外，有許多的流言，認為朝廷並交趾，有好大喜功之嫌，是嗎？”</p>

“這……”劉健汗顏，他想了想：“是這樣的議論，可是陛下，這不足為慮。”</p>

弘治皇帝歎了口氣：“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們。若是平安無事，人們自然會將其稱頌為開疆拓土，文治武功。可現在出了事，使朝廷焦頭爛額，人們自然就認為，此乃勞民傷財，是好大喜功，倒不如重置安南國，令其遣使入宮，朕這幾日，都沒有睡好，想著的，就是此事。為何這交趾，總是反叛呢？若是因為貪官惡吏，朕可以懲處，若是百姓們衣不蔽體，朝廷也總有辦法周濟。可現在……才是最可怕的啊，現在，貪官惡吏固然有，卻也不至於太過糟糕；百姓們雖也困苦，可還沒有到吃不飽飯的地步。可他們還是反了，那麼，朝野內外，那些人，其實並沒有說錯，這確實是朕的過失，才導致朝廷用兵，花費無數的錢糧，最終……卻是這樣的結果……”</p>

劉健忙道：“陛下萬萬不可如此自責。”</p>

弘治皇帝似是想明白了：“這幾日，朕一直都在思慮此事，其實，劉卿家，你也不必安慰朕，朕知道，朕並非是什麼聖明的天子，甚至資質，遠不及列祖列宗。當初，漢武皇帝窮兵黷武，雖有戰功，卻使百姓們困苦，以至於到了他的晚年，下輪台詔罪己。朕在想，朕是否，也重蹈了漢武皇帝的覆轍。”</p>

他若有所思：“現今，國庫已經空虛了吧，可對交趾，卻還需調兵遣將，還需抽調無數的錢糧，這些錢糧，都是百姓們的血汗啊。哪怕現在，彈壓了叛亂，三五年之後，他們會不會再反呢？而今乃是豐年，尚且要反，有朝一日，若是遇到了天災，隻怕反叛，會更加的激烈。”</p>

“交趾人，不服咱們大明，不肯歸服朕哪。”</p>

弘治皇帝顯得鬱鬱寡歡。</p>

他顯得有些幽怨，沉默了良久，暴露了自己內心的想法：“收複交趾，本是難得的功績，何況，朕都已命英國公告祭了先祖三次了。”</p>

“……”</p>

劉健等人……無言。</p>

這當然是陛下的小心思。</p>

陛下很簡樸，且很勤政，這輩子，其實也沒彆的愛好，唯獨，就想做一個聖君。</p>

可聖君哪裡這麼容易呢，文治倒還勉強，武功……當初，河西之地，可是在陛下手裡丟了的。好不容易，吞並了交趾，陛下高興的不得了，下了許多詔書，都是要善待交趾百姓雲雲，還要求這些詔書傳抄邸報。</p>

表麵上，這些詔書是給交趾人看的，其實……這是昭告天下，大家快來看哪，朕收了交趾，文皇帝沒有做到的事，朕做到了。</p>

為此，還專門讓人寫了許多的祭文，派英國公去了南京，祭祀太祖高皇帝念了一遍。又去了中都鳳陽，至鳳陽祀陵，又念了一遍。最後，再折返回京師，給太祖高皇帝以及其他皇帝，又祭祀了一遍。</p>

英國公風塵仆仆，足足花了三個月時間，滿天下轉遍了，來回數千裡，還要預備祭祀的禮儀，沐浴更衣……</p>

可現在，跟祖宗們都說了，難道放棄道交趾，將來若是駕崩，到了九泉之下，祖宗們問起，交趾呢？</p>

弘治皇帝一臉幽怨，現在才發現交趾是個坑，天坑。</p>

他深吸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卻是抬眸，看著馬文升進來，臉色緩和了一些：“噢，馬卿家啊，你來了，平叛之事，預備的如何啊。”</p>

馬文升低眉順眼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現在戶部那兒，還在核算錢糧。”</p>

弘治皇帝臉拉下來：“民變如火，豈容這般散漫懈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