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升來此，就是預備了要來挨罵的，乖乖跪下，老老實實道：“臣萬死。”</p>

弘治皇帝臉色緩和一些：“今日，駙馬都尉方繼藩上書，說是得了一樣神兵利器，若是令造作局督造出來，彈壓交趾</p>

民變，便可事半功倍。繼藩是有本事的人，他說這是神兵利器，那麼……想來，此物必定非同凡響。他還專門繪製了圖紙，詳細的書寫了製造的經過，卿家乃兵部尚書，督造軍械之事，乃卿家的職責所在，待會兒，你領了圖紙和製造的要義，立即去造作局，召集匠人，承製此等神兵利器吧，不得有誤。”</p>

馬文升一聽，心裡倒是燃起了希望，方繼藩雖然做人不厚道，摸著良心說，是有點缺德。可他鼓搗出來的東西，還是很有用處的，若當真是神兵利器，倒是好極了。他忙道：“臣遵旨。”</p>

弘治皇帝心情很糟糕，揮揮手：“卿等退下。”</p>

眾臣告退。</p>

弘治皇帝便獨自的倚在軟墊上，他皺眉，一臉魂不守舍，滿腹心事……</p>

“歐陽卿家……”</p>

歐陽誌一直默默的站在一邊，沉默片刻：“臣在。”</p>

弘治皇帝道：“而今，交趾民心思變，朕使出了渾身解數，想要教化他們的士人百姓，想要天下歸心。可是哪……卿家也瞧見了，朕在想，朕是否窮兵黷武呢？連漢武皇帝，尚且能知錯，下輪台罪己詔。朕……要給天下臣民們一個交代啊，朕在想，朕是否也下一道詔書罪己……”</p>

歐陽誌想了想：“知錯能改，善莫大焉。”</p>

“意思是，你也認為，朕當罪己？”</p>

歐陽誌沉默片刻：“不當。”</p>

“嗯？”</p>

歐陽誌道：“當初殺入交趾，是太子和恩師的安排，可以說是，他們擅做主張。就算有錯，那也是太子殿下和恩師的錯誤。隻是臣以為，太子殿下，不應當犯錯，否則，天下人會如何看待太子殿下呢？”</p>

歐陽誌比之從前，更加老練了。</p>

雖然反應慢了一拍，用的乃是撥號上網。可是他對於朝中的事務，更加的老練，已有了許多獨到的見解。</p>

畢竟，作為待詔翰林，幾乎所有的文書，都需經過他來過目，一切內閣大臣對奏疏的票擬，他也需要瀏覽，皇帝的詔書，也往往經過他來謄寫，整個朝廷的運轉，他都已了然於心，許多具體的事務，怎麼處理，會牽涉到哪方麵的利益，都在他不斷的學習和與皇帝的奏對之中，慢慢熟練。</p>

比如這一次，陛下想要罪己。</p>

可歐陽誌反對，反對的理由很簡單，皇帝是可以罪己的，但是太子不能罪己。太子還不是皇帝，並沒有權威，將來還需克繼大統，若還是太子時，就顯出太子的錯誤，難道使天下人疑慮。</p>

所以，兼並交趾之事，打死不能認錯，一認錯，就可能引發某些窺覬皇權者的野心。</p>

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歐陽誌一眼：“你說的，或許有理……”</p>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朕想問，為何交趾的百姓，無法教化呢，難道當初的安南國王，真是他們所懷念的嗎？”</p>

歐陽誌想了片刻：“西山學院曆來以為，百姓們隻要能吃飽飯，不餓肚子，不受欺淩，便自然而然，會稱頌皇帝了。可是……對於舊貴和士紳們而言，這卻不一樣，因為安南國在時，他們與安南國王如膠似漆，現在大明統治他們，他們的利益，受到了損害，自然不滿，單憑教化，想來是無用的。”</p>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那就厚賜他們，像當初安南國在時一般，予以他們特權和好處？”</p>

“這又不可。一旦給予他們足夠的特權和好處，他們勢必欺淩百姓，百姓們定當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他們未必會怨恨這些人，隻會怨恨大明朝廷。”</p>

弘治皇帝苦笑：“還真是事難兩全啊。”</p>

……</p>

與此同時，一封急報，卻已至貴陽。</p>

平西候方景隆已預備調兵遣將，立即前往交趾，彈壓民變。</p>

這兩日，他都沒有睡好，而這一封加急的奏報，卻令方景隆眼珠子都要掉下來。</p>

“夫君，怎麼了？”劉氏一身戎裝，她也已調了不少年輕的族人，補充入軍中，預備隨自己的夫君入交趾平叛。</p>

這一身戎裝之下，顯得她更為英武。</p>

可見方景隆一臉癡癡的模樣，劉氏不禁覺得奇怪。</p>

方景隆倒吸了一口涼氣：“交趾不必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