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一通亂罵之後，總算是平靜了下來。</p>
他終究是個愛好和平的人，早已習慣了以恩義報答險惡的人心。</p>
呷了口茶，方繼藩感慨道：“這些日子，你將這國富論，好好編撰一番，上一次，是以論文的形式發表，可要成為一門學問，卻還需一些時日，為師很看好你，不隻如此……你還需編修一個……簡單版的國富論。”</p>
“簡單版。”劉文善無法理解。</p>
這國富論，為啥要弄出一個簡單版。</p>
方繼藩嘿嘿笑道：“是給保育院的那些小家夥們看的，他們還是太天真，給他們讀讀這些書，開開眼界。”</p>
“噢。”劉文善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恩師說的話，應就是了。</p>
方繼藩隨即不禁感慨：“說來，為師的弟子之中，你也算是脫穎而出了，了不起，為師這些年……得了你們幾個弟子，有人擅書畫，還滅了倭，有人教化四方，還平定了交趾的叛亂，有人守了錦州，而今，卻在地方上，推行新政。還有你，你很不錯，這國富論一出，也算是嶄露頭角了。當然，江臣那個家夥，最是讓為師操心，他太愚鈍了，和他說話很費力，可有什麼辦法，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為人父者，總不能因為孩子生的醜，人又傻，就貿然放棄他吧，若是如此，這還是人嗎？罷罷罷，不說這些，一說，為師就惱火，為師而今，脾氣收斂了許多，這也是為了你們好啊，你們都這麼大了，還隔三岔五責罰他們，彆人看了去，成什麼樣子。你好好努力，繼承為師的衣缽吧。”</p>
劉文善遍體暖流：“學生……謹遵教誨！”</p>
方繼藩則是唏噓不已，又閒扯了幾句，便聽人來：“師公，師公，鋼鐵作坊那裡，太子殿下請您去，說是產量提高了不少，請您去看看。”</p>
“知道了，知道了。”方繼藩起身，出了廳堂。</p>
劉文善籲了口氣，反複咀嚼著恩師那幾句暖心窩的話。</p>
突然，方繼藩嗖的一下回來，道：“還有一件事，差點忘了，方才為師說了歐陽誌，說了江臣，說了歐陽誌和你，還有唐寅那個連自己婆娘都製不住的家夥。”</p>
說起唐寅這婆娘都製不住的典故，方繼藩就氣不打一處來，那是個悍婦啊，把自己的門生臉都撓破了，自己就瞎比比了幾句，那悍婦便滔滔大哭，嚇得方繼藩懷疑人生，隻恨不得唐寅趕緊休妻，曆史上唐寅這個妻子，因為唐寅科舉舞弊一案，便斷然的回了娘家，使唐海一刀兩斷，而今，唐寅沒有了科舉舞弊，金榜題名，進入了仕途，這惡婆娘，自然也沒有和唐寅‘和離’，可方繼藩一想到此，就恨得牙癢癢，現在正催著唐寅寫休書。</p>
方繼藩道：“為師差點忘了，為師還有一個心愛的弟子……為師曆來一碗水端平，總不能說了你們幾個師兄弟，不說他。”</p>
“啊……”劉文善錯愕的看著方繼藩，對恩師更加肅然起敬，恩師就是講究，公平公正，不偏不倚，他小雞啄米的點頭：“那……恩師，您說。”</p>
方繼藩感慨道：“還有戚景通那個家夥，尚在寧波帶兵，草訂兵書，不日，就要將這新的兵書，獻上！他在寧波，真是不易啊，為師和他相隔千裡，可是心，卻是在一起得。師徒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好了，說完了，走了啊，今日休息一下，要開心。”</p>
方繼藩說罷，猶如鬼魅一般，來無影，去無蹤。</p>
隻留下還張大嘴的劉文善，他勾著自己手指頭，低頭喃喃的算了算，總覺得……缺了點什麼。</p>
……</p>
西洋……交趾的外海，已要靠近了。</p>
一艘佛朗機艦船，穿梭在海麵上，他們是自呂宋來的，裝載了在呂宋搜刮來的無數香料和金銀，預備返航。</p>
佛朗機艦船宛如尖刀一般的船底，破開了銀色的浪花，海鷗在桅杆上盤旋。</p>
水手和輪替下來，準備返國的士兵們，看著晴朗的天氣，心情也不禁愉快起來。</p>
這幾日，都是無風無浪，而在呂宋的據點，收益也是驚人，使他們收獲滿滿。</p>
船上的人，各司其職，每一個人，都抱著放鬆的心情，說著各自的見聞。</p>
偶爾，會有喝的爛醉的水手，嘰裡呱啦的說著什麼。</p>
而對於爛醉之人，船長顯得極不高興，下命令讓人將其關到底艙中去。</p>
一個穿著殖民地軍服的武官，頭戴著三角帽，緊身的黑色軍褲邊，挎著一支細劍，他留著好看的胡須，和船上的水手和水兵們格格不入，胸前的勳章，彰顯了他的不凡身份。</p>
而站在他身旁的船長，手裡端著一個東方的瓷器杯子，杯裡，是呂宋特有的某種果實浸泡的茶水，他抿了一口，二人開始閒聊起來。</p>
這是下午茶的時間。</p>
旅途迄今為止，還算愉快。</p>
此次，他們從大明得到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p>
遠在京師的葡萄牙王國使節們似乎在一位朋友的幫助下，漸漸在大明的朝廷裡，打開了局麵。</p>
或許……未來可以和大明進行貿易。</p>
……</p>
卻在此時，桅杆上的瞭望人員，突然開始打起了旗語。</p>
“怎麼回事？”有人用葡萄牙語低聲罵道。</p>
船長抬頭看了旗語，臉色卻是變了，他下意識的按住了腰間的細劍劍柄，他高聲大吼起來。</p>
船上……頓時開始混亂。</p>
緊接著，無數的水兵和水手們，驚恐的開始準備戰鬥。</p>
他們亂七八糟的含著：“王不撕……王不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