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這定興縣上下的差役，多半都是拚了命的時候為這歐陽誌辦事吧，誰不知道歐陽誌乃是個謙謙君子，隻要埋頭跟著他</p>

乾，他能把心窩子都掏給你。</p>

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歐陽誌一眼，心裡竟是肅然起敬。</p>

有的人就是如此，可能他的地位並不高，可能……他還年輕……可這個人上上下下都散發著一股讓人敬佩的氣息。</p>

而歐陽誌，就是這樣的人。</p>

當然，他的恩師……方繼藩，也可能是！</p>

弘治皇帝欣慰的不斷點頭，道：“好了，卿家不必哭了，你是功臣，該是高興，哭來做什麼？”</p>

頓了一下，弘治皇帝又道：“這功勞簿子中的人，統統謄寫出來，傳抄發邸報，讓天下的官吏都學著。”</p>

一旁的蕭敬聽了，忙道：“奴婢遵旨。”</p>

那田鏡心裡更是激動得差點要跳起來。</p>

陛下這個吩咐……</p>

自己……要出名了……</p>

一個小吏，居然要名揚天下……</p>

他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卻又聽弘治皇帝道：“方才方卿家上奏，說是這新政的試點當徐徐圖之，他說的有道理，朕欲敕歐陽卿家為保定知府，令歐陽卿家推行保定府新政，如何？”</p>

“臣遵旨。”歐陽誌應下，他不是一個擅長討價還價的人，陛下說什麼，或者恩師說什麼，他隻儘力去做便是。</p>

弘治皇帝接著道：“那麼，即令定興縣縣丞張昌，接替你的縣令一職，卿家先在京中休息幾日吧，到時再至保定府，上任！”</p>

“不可。”歐陽誌難得的否定了，接著道：“陛下，縣丞張昌一直都告病，這一年多來，在縣衙中都極少露麵，臣對張縣丞沒有任何成見，隻是……新政關係重大，主官必須對新政之事耳熟能詳，否則稍有不慎，便是前功儘棄。陛下既令臣為保定知府，管轄保定府各縣的新政，那麼就請陛下收回成命。”</p>

弘治皇帝一愣。</p>

這……那縣丞告病……</p>

弘治皇帝便道：“那麼縣中主簿，若何？”</p>

歐陽誌繼續搖頭：“陛下，王主簿也一直都舊疾複發，這一年多來，也都告病。”</p>

弘治皇帝沉默了。</p>

他陡然明白，這絕不隻是簡單的告病。</p>

定是這主簿和縣丞，和歐陽誌關係極不和睦。</p>

弘治皇帝鐵青著臉，冷哼道：“那麼典吏和教諭呢？”</p>

歐陽誌依舊……搖了搖頭。</p>

殿中，已經傳來了竊竊私語的聲音。</p>

定興縣中的事，有人多少是有些耳聞的。</p>

弘治皇帝臉上泛起冷意，忍不住道：“他們不是告病，他們這是將國家大事視作兒戲！好，他們不是都病了嗎？來人，命禦醫和西山書院的醫學生一起前往定興縣，探一探他們的病情，倘若當真病了，那就給朕治好他們，可若是沒有病，那便是欺君之罪！”</p>

眾臣冷色頓變，心裡一凜。</p>

欺君之罪，這是死無葬身之地啊。</p>

那田鏡心裡打了個哆嗦，他和幾個佐官，可謂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此時，陛下一言而斷，他們的命運……隻怕已經注定了，田鏡竟是突然有了一種慶幸的感覺。</p>

想當初，若是自己不是跟著歐陽使君，而是和那些佐官們沆瀣一氣，隻怕今日……自己要被碎屍萬段了吧。</p>

弘治皇帝皺著眉，隨即道：“那麼卿家認為，派誰來任縣令合適？”</p>

歐陽誌沉默了一下子：“戶房司吏田鏡，熟悉新政中每一個細節，對於治縣，亦是經驗豐富，臣以為，田鏡是最合適的人選。”</p>

什麼……</p>

田鏡一愣……自己……一個戶房書吏，來擔任縣令？</p>

隻見歐陽誌接著道：“除此之外，禮房司吏王永，此人對於縣中上下的事，了若指掌，又頗有擔當，可以任縣丞。刑房司吏張儉……可以……”</p>

嗡嗡嗡……</p>

奉天殿裡，徹底的亂了。</p>

大明對於官的標準，是極為嚴格的，功名，幾乎是硬性的標準。</p>

隻有中了進士，最次最次，也需有個舉人的身份，方才有機會任官。</p>

尤其是地方官，自太祖高皇帝以來，還不曾有過尋常的小吏授予官身的。</p>

何況，還是定興縣這等一年繳納國庫八十二萬兩銀子的上縣。</p>

瘋了……簡直就瘋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