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怒了。</p>

可以羞辱我方繼藩，但是不能羞辱皇上。</p>

我方繼藩，往後還需靠皇上混飯吃的呢！</p>

這一拳，可謂是用儘了氣力。</p>

曹元年紀老邁，哪裡吃的消，眼裡迸出血跡來，透著他捂著眼的手指指縫，涓涓流出。</p>

他發出啊的一聲慘叫。</p>

弘治皇帝先是震驚，方繼藩的‘暴行’，他也沒有預料。</p>

可隨即……</p>

他那本是怒不可遏的臉上，卻是不禁快意起來。</p>

居然……很舒服。</p>

曹元胡亂的道：“你們……你們……死定了，你們可知道……老夫貴為從二品……老夫……乃……”</p>

弘治皇帝聽到此，勃然大怒。</p>

此人……惡貫滿盈，居然還敢自稱自己是朝廷命官。</p>

朕有這樣的朝廷命官，真是恥辱啊。</p>

弘治皇帝狂怒。</p>

隻是……盛怒之後，又聽這曹元咒罵，弘治皇帝臉色卻是異常的平靜了下來。</p>

他看了方繼藩一眼，而恰在此時，方繼藩也朝弘治皇帝看來。</p>

耳邊，是曹元的繼續咒罵聲：“你們……你們必定死無葬身之地，老夫……等著，哈哈……毆打大臣，萬死之罪！”</p>

翁婿二人，目光已是觸碰。</p>

方繼藩本欲繼續動手，他脾氣很不好，自從不能做方繼藩，這些日子所遇的事，都令他很憋屈。還是做方繼藩好啊，想打誰就打誰，走在大街上，都沒人敢看自己，你瞅啥？</p>

隻是……方繼藩從弘治皇帝眼中所捕捉的，卻是一種奇怪的東西。</p>

陛下……似乎有點兒不同。</p>

這是方繼藩在弘治皇帝眼裡，從未見過的表情。</p>

卻見麵無表情的弘治皇帝，眼中亦無光彩。</p>

他格外的冷靜，極沉默的上前。</p>

他的腰間，佩劍。</p>

身為天子，自是不需佩劍。</p>

隻是在這孝陵，去見太祖高皇帝時，這劍作為禮器，佩戴在身，這是弘治皇帝告祭太祖高皇帝英靈時，是想要告訴那布衣起兵，橫掃天下的太祖高皇帝，作兒孫的，除了靠禮孝治天下的同時，沒有忘記為天子者，當提三尺劍，威懾八荒。</p>

弘治皇帝用一種極不習慣的手勢，握住了腰間的劍柄。</p>

劍柄金絲纏繞，鑲嵌寶石，入手溫潤如玉。</p>

他繼續上前踏步，捂著眼睛的曹元背靠著他，撲倒在地，一手捂著眼睛，依舊咒罵不絕。</p>

而弘治皇帝，悄然站在他的身後。</p>

弘治皇帝身上帶著沉默的力量。</p>

他眼睛，始終平靜。</p>

仿佛隻在這一刹那，無數的念頭在他的腦海，紛遝而至於。</p>

刹那間。</p>

弘治皇帝拔劍。</p>

“大丈夫不可怒而殺人！”</p>

弘治皇帝突然道。</p>

鏗鏘一聲……</p>

劍出。</p>

長劍鋒芒閃爍，配殿的燭火之下，燭光映射，散出光華。</p>

他試圖在講道理。</p>

人不能被自己的情緒所左右。</p>

不能因為憤怒而去殺死彆人。</p>

殺人是不對的。</p>

尤其是人情緒失控之時，定要絕對的控製自己，否則……一旦濫殺，人死不能複生，當自己冷靜下來，便是後悔，也已來不及了。</p>

人的權力越大，地位越高，便更該控製自己。</p>

如若不然，那麼……它給天下帶來的，將來巨大的災難。</p>

說罷……</p>

弘治皇帝正色道：“繼藩，這句話，你記住了嗎？”</p>

方繼藩身軀一震，似被王氣所攝，忙道：“記住了！”</p>

“很好！”</p>

弘治皇帝麵上平靜，舉劍。</p>

劍帶風，似有龍吟。</p>

曹元似察覺到了什麼，於是忙顧不得其他，回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