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劉宇烈躊躇不前的行為,王道純大為光火。但因為職司的關係,他完全處於下風。
無奈之下,他隻好給朝廷上了奏疏。
【賊日以求撫愚我,一撫而大城陷,再撫而登郡失,三撫而黃縣破,四撫而直逼萊州。塘報不通,岌岌乎殆矣。】
雖然王道純的這道奏章意在抨擊招撫之策,但裏麵卻提到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那就是萊州在圍困之下,和外界完全失去了聯係。
以至於萊州城內的文武對於外麵發生的情況,根本探聽不到。
而這個漏洞,也給後麵的悲劇奠定了基礎。
尤其是張國臣和屈宜揚兩人的所作所為,更是有內鬼之嫌。
屈宜揚還好說,身為推官渴望立功,因此行差踏錯。但張國臣身為遼人,如此積極串聯,難保其別有用心。
在如此重大的危機之下,各方勢力依舊在勾心鬥角,機關算儘。
事實證明,最後誤的肯定是他們自己的命運和前程。
利用和劉宇烈談判的機會,叛軍悄悄完成了調動。
李九成的兒子李應元親率叛軍騎兵,偷偷繞過了劉宇烈的大軍,將援軍囤積於海倉的糧草焚燒一空。不但如此,李應元還將膠水上唯一的一座橋給燒毀了,導致援軍糧道斷絕。
軍情傳來,劉宇烈當即傻眼。
數萬大軍,沒了糧草供給,危在旦夕。
保定總兵劉國柱想也不想,立刻提議道:“製憲,必須速速撤兵。否則我軍將不戰自亂,為敵所趁。”
王道純卻持不同意見。
“不可。此時匆忙撤軍,必定全軍大亂。一旦叛軍攻來,萬事皆休。須先安排好防禦,方才能緩緩退卻。”
然而劉宇烈根本就不聽他的,忙不迭地道:“快,快,快,命令全軍撤過膠水。”
這一下好了,援兵本就散亂無章,得到撤軍命令,各部都怕跑的慢了成為墊背的,紛紛搶路。
一時間,數萬大軍擁作一團,你爭我搶,甚至拔刀相向。
即使有心算計的王道純,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吐血。
“荒唐,實在是荒唐。”
孔有德、耿仲明早就在等待時機,一俟看到援軍大亂,立刻揮軍壓上,銜尾追殺。
援軍更加混亂,慌不擇路到處亂跑,無數人被推入膠水之中。淹死的,被殺的,數不勝數,一時間,整個河麵都被染成了紅色。
最後堆疊的屍體竟然阻塞了河道,亡命奔逃的人乾脆踩著屍堆逃過了河。
王道純也被裹挾在了亂軍當中。
他是文官,平素養尊處優,出入都乘坐馬車。可在這樣的亂軍之中,馬車根本就奔跑不起來。
仆人努力維持,依舊被衝的風雨飄搖。
“快走,快走,莫要停留!”
王道純也慌了神色,不停催促,奈何不辨東西,根本尋不到路。
正茫然無措間,遠處突然陣陣衝天的喊殺聲席卷而來。
卻是叛軍殺到了。
附近的敗兵紛紛發出慘嚎,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亂跑。
馬車被夾在中間竟然動彈不得。
須臾,叛軍衝到了近前。
王道純眼見著逃生無望,一咬牙從馬車裏鑽出來,昂揚而立,沉聲道:“我乃……”
一枚流星鐵箭飛速而至,沒入了他的胸膛,讓他後麵的話全都卡在了喉嚨了。
“嗬……嗬……嗬……”
王道純隻感到渾身的力氣飛速流逝,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暗。將要失去意識的刹那,不禁回溯往生。
辛辛苦苦算計了那麽久,倒是成全了誰?
援軍被殺的大敗潰逃,萊州城內並不知曉。
四月十六,張國臣遵照和屈宜揚的約定,以檢查城防為由,邀請徐從治和謝璉登上了萊州城頭。
放眼望去,城外已經被叛軍挖的溝壑縱橫,宛如棋盤。
萊州城就如這棋盤中的棋子,生死由人。
“徐中丞,再打下去,隻會徒增糜爛。萊州也好,東江也罷,全是我大明子民。君緣何不念蒼生多艱,非要多造殺孽?”
徐從治冷言相向。
“叛軍狼子野心,禍亂靡巨。倘不嚴懲,則效仿者必如過江之鯽。屆時天下糜爛,張大人可願擔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