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被炸塌,萊州城失去了最重要的防禦手段。
可城內的軍民卻無暇多做感想。
攻防戰打了這麽久,雙方都死傷慘重,早已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楊禦蕃還未清醒的時候,都司彭有謨已經行動起來。
“跟我來,堵住缺口。”
當彭有謨帶人來到缺口時,叛軍的先鋒已經衝進了城,領兵的人是陳有時。
上次城牆垮塌時,就是兩人在缺口處以命相搏。如今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看著彭有謨身邊零零落落的兵力,陳有時露出猙獰。
“給我殺!”
他親自帶著親兵撲向彭有謨,要親手乾掉這個大仇人。
彭有謨並無任何懼意。
反正城牆已經破了,他無路可逃,隻有死戰到底。
可彭有謨的兵到底太少,甫一交手,就被叛軍打的節節敗退。
關鍵時刻,參將李景趕來增援,勉強維持住了陣線。
然而就在彭有謨稍微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他不曾注意到,叛軍已經攜帶虎蹲炮到了缺口處,並且將炮口對準了這邊。
十數聲霹靂炸響後,彭有謨、李景全都被籠罩在了塵土飛揚中。
陳有時十分毒辣,渾然不顧正和守軍攪合在一起的同袍,一頓炮火下去,守軍的防線登時土崩瓦解。
叛軍士氣大振,如同泄閘的洪水一樣衝入了萊州的街巷當中。
直到這時,楊禦蕃才從城牆上下來。
可城內已經徹底亂了,他根本無法發號施令,也組織不起兵力,隻能帶著身邊的人到處衝殺。
萊州城內的軍民也沒有放棄抵抗,反正投降也難免一死。
雙方開始了最為殘酷的巷戰。
負責守衛東門(澄清門)的內宦徐得時和萊州府同知寇化率領一千多軍民,死死地卡在東萊書院前。
所有人手持長槍,寸步不讓,人推著人、人擠著人和叛軍互相攢刺。很快地,街道上就堆起了足足一人高的屍牆。
徐得時一個太監,此時卻比任何人都勇敢,尖著嗓子呼喝不停。
“咱老少爺們不能退,和狗賊拚了。”
他一個太監都這麽英勇,萊州軍民備受鼓舞。前麵的人倒下了,後麵的人就補上。足足堅持了一個多時辰,愣是沒讓叛軍前進一步。
孔有德隨後入城,見到這裏僵持不下,立刻調來弓箭手,爬上了兩側的房頂,居高臨下朝守軍放箭。
徐得時正大呼酣戰,一支箭當空襲來,貫穿了他的胸口。
守軍排的密密麻麻的人牆,讓叛軍的弓箭手根本不需要瞄準,隻需放箭就行。
幾波箭雨過後,守軍已不足百人。
寇化渾身和刺蝟一樣,依舊站立在最前麵。他已經失血過多,抬一下手臂都做不到了。
叛軍衝上來時,他的嘴裏還在囁嚅著喊殺,隨即腦袋被叛軍削掉,英勇戰死。
萊州軍民的抵抗十分頑強而慘烈,但不得不說,謝璉和朱萬年不在,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譬如朱萬年就是南門(景暘門)的駐守官員,他死在了城外,南門這裏便群龍無首。
城牆上的軍民正在勠力防守城外的敵人,可叛軍卻從背後殺來。腹背受敵之下,登時亂作一團。
城外的叛軍湧上城牆的越來越多,抵抗也就越來越弱。
最終,數裏長的城牆上,全是守軍的屍體。無論男女老幼,全都遭了叛軍的毒手。
楊禦蕃駐守的西門(武定門)是距離城牆垮塌最遠的,待他從城牆上下來,方才趕到城中的鼓樓時,迎麵便和叛軍撞在了一起。
楊禦蕃身邊的親兵並不多,很快就被包圍。
他凜然無懼,奮勇廝殺,足足有數十個叛軍死在了他的刀下。
可一個人再如何英勇,力量也有用儘的時候。就在他亡命鏖戰的時候,遠處蹄聲如雷,須臾一匹駿馬從他身旁衝過。
馬上的騎士挺著一杆鐵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洞穿了他的胸膛。
戰馬去勢不減,帶著他一路飛退,最終撞在了鼓樓的牆上。
鐵槍的槍頭刺入牆裏,也將楊禦蕃釘在了牆上。
饒是如此,楊禦蕃依舊揮舞刀劍,想要搏殺。
毛承祿跑來,看到這一幕,登時狂笑不止。搶過一杆長槍,就站在楊禦蕃碰不到的地方,一槍一槍地紮在他的身上。
楊禦蕃變成了血葫蘆,依舊瞪著虎眼,咒罵不休。
楊禦蕃的親兵拚死來救,可人數終究太少,最終全都被砍殺殆儘。
毛承祿一直戲弄夠了,才命令道:“給我放火,燒死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