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金蟬脫殼之計(1 / 1)

他想和自己重活一回。麵對美色,碎玉不但毫不動搖、克己複禮,反倒處處敬重自己、警醒自己,足可見他絕非小人。祝思嘉小心問道:“你當真是這麼想?碎玉,我同意你的條件,可你也要想清楚,任何事都沒有回頭路,更沒有讓你悔改的機會。”一個人外出闖蕩,總會少不了麻煩,尤其是貌美且勢微的女子。背後若沒個倚仗,任何居心叵測的男人,隨便使使手段就能誤了一生。祝思嘉隻急切地想著要離開,什麼前路、後路,眼下她還沒來得及安排。若有碎玉相陪,算是一樁好事,她能少無數險境。她會好好待他,絕不拖累。碎玉轉身去看她,見她衣衫得體,這才放心鬆口氣。她身體的溫度仿佛還滯留在自己虎口處,方才那一瞬,他險些克製不住就要沉淪。他淡聲道:“絕不後悔。”祝思嘉欣喜一笑,同方才那個媚態橫生的禍水判若兩人,她彎下腰,拾起地上的銀票,準備再贈予碎玉:“你願意助我脫身,這些錢財,就莫要再推脫了,全當是我的誠意。”碎玉沒再推辭,收好她的銀票,又不忍皺眉提醒她:“娘娘,下次若是想求人,莫要再拿你自己做餌了。”彆的男人可不是他。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扛得住美色誘惑,尤其是她這樣的大美人。碎玉一陣後怕,莫非當初,她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引誘天子,以達成手段的?年初他們二人那場爭吵,是否正是這個原因,令天子顏麵無存,故而責罰她?人人都說女子必須安分守己、必須德容兼具,不可有私欲,更不可有野心,凡打破這層枷鎖者,都要被扣上一個“妖女”的名號。可碎玉一想到,十六歲的她,要小心翼翼討好、服從晏修,要把自己視作沒有溫度的器具一般,在他麵前展現女子身體的各種美好……她好可憐。碎玉的心疼得厲害。祝思嘉的心思被他勘破,她受不了碎玉這種或是同情、或是教誨的目光,她低下頭,咬著下唇:“不會了……多謝你,碎玉。”她能做什麼呢,求人的時候,除了錢財和她這副身子,什麼都不剩了。碎玉把她拉到窗邊,一同站立,試圖以清涼夜風驅散她的窘迫,維護她僅存無幾的尊嚴,他認真分析:“娘娘想毫無後顧之憂地出宮,除非身死,否則彆無它法。”祝思嘉:“我知道,但凡隻要我還活在人世一天,陛下絕不會停止尋找我。隻有我死了,他才會淡忘我的存在。”碎玉:“可想在宮中行金蟬脫殼之計,難於登天,娘娘可有眉目?”祝思嘉:“金蟬脫殼確實不簡單,可也不是毫無方法。碎玉,你可知宮中密道何在?”碎玉略驚:“您怎麼會——”祝思嘉笑道:“你以為,廢王那隻眼睛是如何瞎掉的?我後來百思不得其解,終於想清他為何能自由出入宮中的法子,除了不為人知的密道,還能有什麼?”碎玉:“娘娘既然知道,眼下就有第二個問題,您要選擇何種死法?”祝思嘉:“能讓人麵目全非的死法,再找不出比走水之外更完美的了。”碎玉點頭讚同,麵色又沉了幾分:“一場大火,是能將所有疑雲都燒得乾乾淨淨。可厭雪樓、大理寺奇才無數,能從骨架、骨齡就能判定亡者身份,這又該如何應對?”總不能現在開始在西京尋找和她年齡相仿、體型相當的女子吧,碎玉也不相信,她會是濫殺無辜以全自己之人。祝思嘉望向窗外,長籲一口氣:“三年前,從北地跟著我進京的貼身丫鬟忽然亡故,此事並非意外,而是人為。她的屍首,如今好端端地被安放在西京一冰窟之中,保存完好。”碎玉倍感震撼:“您的意思,那具屍身就是用作於‘殼’?”這意味著,祝思嘉從靠近天子那一刻起,就在暗中謀劃好了所有後路,以待功成身退。她注定是要離開的,來時空空,去也空空,像一場驟然消失的磅礴大雪,什麼都留不下。中間唯一的變故,就是她當真對天子動了心,搖擺不定,甚至想過永遠留在天子身側。隻可惜,天子的種種行為,讓她寒心了,現在她又開始渴望自由。祝思嘉坦然承認:“是啊,我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碎玉,我沒有你想象的那般乾淨,我手裡沾染過人命,你若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碎玉緩緩搖頭:“我與娘娘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自當想著同舟共濟。娘娘放心,這段時日我也會留意屬於我的‘殼’,待時機成熟,我們就離宮。”他讀不懂她,但隻要是她想做的,他都要去做。天色不早,極目遠眺,兩座侯府的方向仍是燈火輝煌。祝思嘉抬手,摸了摸恢複至常溫的臉頰:“咱們該回宮了。”……九月二十。清晨,祝思嘉對鏡簪花、描眉,窗外天色還沒大亮,她卻早已收拾得莊重得體,絲毫不輸昨日的喜慶。鐘姑姑在替她梳頭,問道:“娘娘,您近日是否能得空閒?”晏修出征了半載,祝思嘉連一個字都沒給他寫過,這不又送來一封書信,她甚至連拆開看的興致都沒有。鐘姑姑都不知在信上如何回應晏修,說祝思嘉忙,她現在比誰都清閒,就是不願抽空寫書信報個平安。祝思嘉思索半晌後,慢慢吞吞答道:“怕是沒空,這段時日或許都要往返長樂宮。昨夜她在武興侯府產子,半夜回宮時,又鬨出這麼大動靜,闔宮上下都知她為陛下添了位皇子,本宮身為她的妹妹,怎能有不去探望陪同之理?”“對了,待會兒您先派人把賀禮送進未央宮。待請安結束,本宮再和餘昭儀她們一同去探望。”這……就算是她日日都往未央宮跑,可抽出空閒寫信,又能占用多少時間?且她字字句句,絕不提及陛下半分,仿佛就當沒他這個人一樣,這是陛下自己作的孽,把人的心給傷成這樣,如今隻能他自個兒受著了。鐘姑姑閉緊了嘴,不敢再嘮叨半句。相思殿請安完畢後,祝思嘉和餘欣等人紛紛朝未央宮走去,未進宮門,就被太監攔下:“啟稟兩位娘娘,咱們娘娘產後虛弱,太醫說見不得半點風,小皇子更是不得受驚擾。您二位若是想探望,恐怕得待到皇子滿月,方有機會。”誰人不知小皇子是個八個月大的早產兒?祝思儀身子再健朗,也經不住昨夜那樣的折騰,看來這一回,她是當真傷著了根基。餘欣:“這麼嚴重?那咱們隻得打道回府,讓你家娘娘好生養著身子,切莫怪罪咱們姐妹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