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比翼齊飛(1 / 1)

祝思嘉訝然:“二月初?可外頭不都在傳是三月嗎?怎會這麼快。”碎玉:“屬下打探到的消息絕不會有誤,陛下此戰雖打得快準狠,但也確實付出了不少的代價。他在九州島遇刺,被殘餘的武士勢力圍困,身受重傷,故而需要急切回到大秦養傷。今已啟程,西京這邊明麵上收到的消息,依舊是三月。娘娘,您得多加留些心了。”幸好有碎玉的提醒。祝思嘉暗暗鬆了口氣。若是晏修神不知鬼不覺,哪一日突然回到皇宮,那她正在做的那些,被他發現了就糟糕了。祝思嘉:“碎玉,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碎玉:“娘娘何須同屬下這般客氣,隻是您不好奇,陛下傷勢如何嗎?”他仔細去打量祝思嘉的神色,她麵上無一絲擔憂,仿佛當真不再關心晏修這個人一般。她心中,當真已經把晏修清除得乾乾淨淨了嗎?祝思嘉苦笑道:“我該怎麼答你呢?若我以一個大秦子民的身份作答,我自然是關心他的傷勢的,國不可一日無君,天子更不能隨意倒下;可若讓我以自己……抱歉,我沒有那個資格,更沒有那個精力了。”還愛晏修嗎?答案肯定是無疑的。三四年的朝夕相伴,從上林苑的初識,到皇宮相知,再到南華山上徹底動心;從西京的點點滴滴到萊州的歲月靜好,中間這麼多事,晏修早就成為了她心臟的一部分。如果隨意剜去這部分,會讓她丟掉半條命。但晏修顯然不缺她一個人的愛,愛他的人何其多,她祝思嘉算得了什麼?沒了她的愛,晏修依舊是晏修,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是史書上最精彩的一頁。任何的愛憎和情感都無法左右他。所以,她還是把目光都放回自己身上吧,愛晏修,可不是她的終生目標。……在宮中日子流逝的真快,一晃眼,隨著二月將至,祝思嘉把正在準備的“身後事”收斂了不少,那份不斷完善的遺書被她好好藏了起來。長樂宮什麼都能燒,唯獨這份遺書,到時候萬萬燒不得。大多時候,她把精力都投射到正事上,處理起宮中事務得心應手;閒暇時間,她就拉著餘欣和珍珍一起儘情玩樂,日子仿佛和從前沒什麼兩樣。但她們幾人心中都明白,春日一到,珍珍分彆的日子就要到來了。正月三十這日,朱雅難得休假一天,帶著她耗費多日,研究出的古代版劇本殺進了長樂宮。這回她寫了個恐怖本,幾個人隻敢在白天玩,還沒玩到最恐怖的情景,珍珍就趴在桌子上大聲哭了起來。朱雅還以為她被嚇到了,趕緊拿了盤點心哄她:“美人彆哭,都是臣的不好,臣以為你們會喜歡的。”餘欣知道珍珍在難過什麼,她放下本子,輕輕把珍珍抱在懷裡:“公主,聚少離多是人生之常態,你不是最想回草原了嗎?如今心願達成,該高興才是。”珍珍哭了好半晌,哭到再流不出眼淚,才抬起頭,看朝眾人:“各位姐姐,實不相瞞,今日是我留在秦宮的最後一日。武興侯今早遣人進宮,說是二月初一,帶我北上,讓我做好準備。”“明日一彆,興許我們此生都不會再相見,我無法承受分彆之苦。姐姐,我舍不得你們。”留秦四載,珍珍身上半點草原姑娘的氣息都沒了,縱觀她裡裡外外,簡直都成了一個秦人。讓她驟然離秦,再回到草原上過回從前那樣的生活,能不能習慣都是小事,重要的是,阿勒宏還能待她如初嗎?接她回去過後,她的處境還能如從前嗎?祝思嘉:“珍珍,你先考慮更要緊的事,阿勒宏不是已經有王後了?他這般執著於要你回去,你可做好最重要的準備了?”問到此處,珍珍露出幾分嬌羞意味,甚至欣慰笑了起來:“請諸位姐姐放心,阿勒宏給我來過信,我回家過後,他會待我很好的。”餘欣還是擔憂:“他待你好是一回事,你自己更要多加小心才是,畢竟四年時間,能變的東西實在太多了。”珍珍解釋道:“你們都誤會了,他沒有王後,更沒有孩子,在給我的信上他都解釋明白了。”幾年前,阿勒宏順利逃回草原後,為培養自己的勢力,不得不迎娶一個部落首領的女兒,那姑娘沒過多久就生下一名男嬰,人人都以為那是阿勒宏的血脈。但孩子的親生父親,是那個部族裡的一個俘虜奴隸。美麗善良的首領之女愛上了英俊的階下囚,二人初嘗禁果,珠胎暗結,眼看肚子的月份大了,事情快要瞞不住,她聽說大名鼎鼎的阿勒宏前來投奔,便打起了他的主義。隻要阿勒宏願意迎娶她,給她肚子裡的孩子一個體麵身份,她就願意說服自己的父親和民眾,全心全意扶持阿勒宏。阿勒宏走投無路,隻能答應。事情的真相隻有他二人知曉,傳到大秦,阿勒宏自然隻能做辜負了珍珍的負心人。現在北涼重歸寧靜,阿勒宏成了新王,孩子的親生父親在跟隨他打仗時立下不少功勞,被他封為將軍,前段時間更是讓他們父子相認。這件事氣得便宜老丈人也就是首領說不出話,但奈何曾經的低賤俘虜,地位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配他的女兒綽綽有餘,他隻能認下這個新女婿。而阿勒宏,自始至終,隻對珍珍一人堅定不移。即使相隔四年,即使他甚至以為珍珍愛上了晏修,他也抱著一絲期望,希望珍珍能回草原。甚至願意拿陰山以南做交換,隻為當年月下出逃的那個誓言。朱雅感歎道:“這個阿勒宏當真深情啊,簡直太難得了。”一個草原蠻子、北涼狼王,居然是個純情大狗。珍珍點頭:“我相信他的為人,所以姐姐們不必擔心我回去會被他苛待。隻是,我似乎已經生不出再回草原的勇氣了,秦宮這四年時光,把我養成一隻無所事事的雛鳥,外麵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我擔驚受怕。”“我真不知道回到草原,我要怎麼重新開始。”這樣對未知未來的恐懼,祝思嘉不是沒有過。可恐懼,有時亦是人生的一大挑戰。她握住珍珍的手,鄭重而溫柔:“珍珍,在你變成雛鳥之前,你本就是一隻屬於草原的雌鷹。秦宮的錦衣玉食磨軟了你的羽翼,讓你忘卻了翱翔於風雨之中的能力,但你能逃避一輩子嗎?去吧,重新生出更堅實的血肉,重新擁抱本該屬於你的人生,和阿勒宏一起振翅翱翔,比翼齊飛。”這話是對珍珍說,更是對她自己說。……二月初一,珍珍離宮,北上歸鄉。宮裡又多了一隻鳥兒重獲自由。當夜,祝思嘉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她雖閉上雙眼,但遲遲無法入睡,滿腦子都是今日珍珍離開的場景,以及明日清晨的那個計劃。碎玉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就等請君入甕。就在祝思嘉不知翻了第多少個身過後,寢殿門忽然被人推開。三更半夜,有誰能自由在秦宮暢行無阻?除了它的主人,沒有第二個答案了。熟悉的腳步聲緩緩靠近床榻,祝思嘉隻得調整呼吸做假寐狀,呼吸放綿長,寢殿裡血腥味裹雜著藥草淡香的氣息就越明顯。他傷得很重吧。一道輕得不能再輕,似月華流水的聲音在她上空響起:“蟬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