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水落(1 / 2)

大明英華 空穀流韻 1790 字 1個月前

韓希孟吩咐鄭守寬出去院裡坐著,看住月洞門,便是自己院裡的婆子和小丫鬟,也不許進來。</p>

然後,她關上房門,坐到鄭海珠的榻前,盯著她道:“你覺得,這次害你的,和去歲害我們的,是同一撥人麼?”</p>

鄭海珠解釋道:“我原本還不太確信,但繆阿太說了蠶戶家顯字後,我才肯定,既不是你三嬸嬸報複,也不是李國助尋仇,因為,很簡單,如果是他們,不論他們是蠢笨還是聰穎,都會直接取我性命。可此番的情形,與去歲你我所遇見的,何其相似。”</p>

韓希孟想了想,點頭道:“去歲也不是要直接殺我,否則在船上一箭射死我不就行了,何必非要讓我進匪寨受辱。而這一次,雖是要燒死你,卻似乎還想在你死後汙你清名。”</p>

鄭海珠道:“正是。我是你的親信,是韓家的人,汙蔑我冒犯蠶神、竟遭天譴,多半,並非如繆阿太所言,是針對顧家,而更有可能,是針對韓家,針對你。”</p>

韓希孟瞪著眼:“為何針對我?”</p>

“因為你要嫁給顧家最受器重的嫡長孫。這段聯姻,鬆江府三縣,從風雅無比的縉紳,到老實巴交的農人,都以為是天造地設的佳緣。要破壞它,除非,除非你韓大小姐出嫁前受辱失身,或者韓家聲名掃地。”</p>

韓希孟隻覺得汗毛倒數:“這……鬆江府多少縉紳之家,都比韓顧兩家更富貴,顧二哥在我眼裡自是,自是連萬歲爺、太子爺也比不過的,但這隻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罷了,鬆江三縣的英才,畢竟大有人在,為何非要盯著拆散我們?”</p>

鄭海珠沉吟道:“這一節緣由,我是在月港與紅夷人因為獨門染料較勁時,忽然想明白的。小姐,顧家能碾壓其他家族的,不是富、不是貴,而是藝,繡藝。”</p>

“阿珠,你是說,繆阿太的獨門絕活?”</p>

“對。小姐,繆阿太出宮時,從皇後那裡得了手書的,一身刺繡絕藝,可以開簾設帳、傳於後輩。她也對諸人坦言過,自己雖非顧老太爺的正妻,但十分感念顧家,所以會將手藝傳給顧氏嫡媳,而非嫡女,更彆提自己那位庶出的女兒了。”</p>

韓希孟皺眉:“那跟我也沒關係呀。我至多,就是個孫媳婦。大伯母沈奶奶,才是長房長媳呐。”</p>

鄭海珠道:“沈奶奶做不了傳人。”</p>

“為何?”</p>

鄭海珠遂將自己去年在佘山蟹宴上所見的一個細節,告訴韓希孟。</p>

韓希孟大吃一驚,道聲“平日裡竟看不出”,繼而細思恐極,正要深究探討,忽聽鄭海珠“嘶”了一聲。</p>

她因燒傷的雙手劇痛,實在沒忍住,呻吟起來。</p>

這是在古代,醫學沒有那麼發達,雖然郎中們以煮沸過的紗布包紮燒傷處的皮膚,與後世避免感染的原理是一樣的,但畢竟沒有口服或者靜脈注射的鎮痛藥物。</p>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鑽心的痛楚,開始浮出水麵。</p>

鄭海珠這才曉得,燒傷的痛,比刀割更甚。</p>

繼而卻又慶幸,還好白磷是塗在絹馬四腳的,並且此世的白磷,想來提純有限。</p>

否則,若是後世的白磷,直接附著在皮膚上的話,那千度高溫,隻怕在大牯牛跳入月河前,自己就已被燒穿皮肉、白骨可現了。</p>

此刻,韓希孟見鄭海珠大吃苦頭,霎時心疼不已,說道:“阿珠,我知曉一個民間秘方,用剛出生的小老鼠,煮爛,搗成泥,敷在傷處……”</p>

鄭海珠雖疼得齜牙咧嘴,也趕緊拒絕大小姐這份好心。</p>

燒傷患者最怕感染,這不問青紅皂白地往傷處塗所謂秘方的事兒,她一個現代人,可不敢冒險。</p>

“好好好,依你,不塗老鼠膏。”</p>

韓希孟柔聲道。</p>

鄭海珠看著大小姐這滿滿當當的母性噴薄,不免莞爾。</p>

自己上輩子讀《紅樓夢》,每每讀到黛玉和紫鵑、寶釵和鶯兒情誼,日常說心事也好,離彆訴衷腸也罷,總是感慨,即使在沒有平等概念的古代,人與人之間相處久了,許多親昵也是可以超越階層鴻溝的。</p>

此世到了自己身上,韓希孟與自己的關係,不也是這樣麼?</p>

說到階層鴻溝……鴻溝……</p>

鄭海珠忽然之間,猛地想起一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