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章 兗州煤業(2 / 2)

大明英華 空穀流韻 1945 字 1個月前

這樣的人脈,在鄭海珠眼裡,怎能不去嘗試發掘一下呢?</p>

更何況,她這個穿越前經常滿倉能源類股票的小散戶,對於魯王府所在的“兗州”,若毫無聯想,實在有些說不過去。</p>

……</p>

“鄭姑娘,這淮安往北,就有不少民戶開采的小礦,隻因前些年礦稅太監橫征暴斂,基本都荒廢了。”</p>

船行出淮安鈔關後,吳邦德踱到鄭海珠身邊,指著遠處平原後的方向說道。</p>

在鎮江出發前,鄭海珠已將行程與吳邦德說了。</p>

和張岱這樣普通的資方比,吳邦德是鄭海珠更為看重的並肩作戰者,她自然對吳邦德交底更多。</p>

所以吳邦德清楚,鄭海珠去結交魯王府,實則是看重兗州的一種資源:煤。</p>

吳邦德原本生長在薊遼,少年時於京師也住過一陣,對煤這種燃料,倒是比江南士庶熟稔許多。</p>

他很肯定地告訴鄭海珠,朝廷在挖煤的事上,管得不緊,大明的官采煤窯很少,即使在北京的西山、門頭溝一帶,九成的煤窯也都是民間自采。</p>

同時,他甚至能從所見所聞的技術層麵,與鄭海珠說叨說叨,小煤窯如何通風、如何用毛竹排出毒氣(即瓦斯)。</p>

不過,吳邦德之前從不知道,兗州有煤。</p>

此刻,鄭海珠轉過頭,對著吳邦德道:“對呀,你看,淮安靠近徐州的地方有煤,西邊河南有煤,山東博山一帶也有煤,兗州在這三處包圍的中心,為何就不會有煤呢?在我想來,煤定是有的,無人開窯的原因,估摸著有兩個。”</p>

吳邦德道:“何解?”</p>

鄭海珠道:“第一,彼處地勢優越,冬月反倒比江淮還暖些,皮實抗凍的百姓,不像京師民眾那樣,冬月裡需要燒煤取暖,王侯與富豪人家,雖嬌貴些,但不缺銀子,自去買上好的木炭;第二,魯府和孔府都在兗州,我在鬆江便聽山東過去的說書人講,魯地藩王們和衍聖公們(指孔子家族嫡長子孫的封號),挖個池塘養錦鯉,都當作大事,生怕驚了龍脈文脈的。”</p>

吳邦德聽了,淺淡一笑:“什麼魯王府、孔府的,排場有萬歲爺大麼,西山大小煤窯,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也未聽皇帝說攪了龍脈。”</p>

鄭海珠也笑。</p>

她頗為欣賞吳邦德的一點就是,此人對所謂權威、習俗與套路,常有種不買帳的本能反應。</p>

某種程度上,張燕客與他有點像,但張燕客不像吳邦德那樣年輕輕的就看過江湖險惡、軍中寒涼,所以若非到了亡國的最後關頭,安然於錦衣玉食的張燕客,是不會有吳邦德那樣的闖蕩曆險之誌的。</p>

鄭海珠很快收了笑,對吳邦德道:“芝龍與我說過,濠境弗朗基人的火炮廠,常為燃料頭疼,因熔爐需要煤,而廣府的煤,須從江西運入,比他們從倭國購買鑄炮用的銅料還麻煩。現下我們在鬆江要開火器廠,想要大量買煤的話,兗州拉到濟寧鈔關、順運河而下,是最方便的。”</p>

吳邦德了然。</p>

鄭海珠他們要造炮,吳邦德和義父戚金都明白,乃未雨綢繆之舉,頗為認可。</p>

吳邦德隻沒想到,鄭姑娘已盤畫到如此細致的地步,就像當年祖父帶兵打仗,大營紮在何處,糧草輜重存於何地,夜不收遣往何方,都須深作思謀。</p>

鄭海珠這種帶著軍旅氣質的風格,讓吳邦德覺得十分親切。</p>

“去兗州看了再說,”吳邦德在語氣裡添了些鼓勁之意,“朝廷缺錢,宗藩的花銷也成了屢被詬病之事。西山一個小煤窯年利都能有五千兩銀子,兗州的地下若真有煤,魯王府又不傻,會置聚寶盆於不顧麼?”</p>

鄭海珠點頭:“屆時你也不必披露是戚家軍的後人,便說是陪我跑買賣的掌櫃,與魯王府上下,吹吹京師西山的盈利盛況。”</p>

言罷,鄭海珠離開甲板,去船艙把那身顏思齊最早時候送的昂貴織金馬麵裙換了。</p>

這套忽悠沿途稅吏的行頭,還得去魯王府給她撐場麵,不能弄臟。</p>

吳邦德轉了個身,仍是背袖而立,似在抬頭仰望船家撥正竹帆,實則趁著目光落下之際,望向鄭海珠的背影。</p>

在淮安鈔關與稅吏周旋時,吳邦德乍見鄭海珠穿著錦衣出現,曾有瞬間的恍惚。</p>

他想起了另一位女子在他記憶中的最後一麵,也是穿著繡花比甲與鑲有金邊的馬麵裙。</p>

義父在旁邊笑嗬嗬地誇讚:“從前看阿梅,是個假小子一般,跟著邦德掏鳥窩逮蛤蟆,如今女大十八變,好一副花容月貌。我們邦德真有福氣。”</p>

三年來,這個場景,時常出現在吳邦德的眼前,像冬月的冰淩,在他心底深處猛地紮一下。</p>

劇痛甫定後,吳邦德覺得,隻有在剩下的漫長歲月裡,獻祭自己的孤獨哀涼,才會好受些。</p>

他站在甲板上出神,直至看到鄭海珠又鑽出客艙,一身暗色布裙,走到許三身邊,討論著到濟寧鈔關後怎麼賣米。</p>

她不是她,完全不是。</p>

吳邦德對自己說。</p>